第十章、巧言令色。无间相刿
忧无患抢走了刘荣,吴府也将此事压了下来未曾公开。待吴征等人四日后回
了家,第一时间便是处理此事。
柳寄芙将一切分说明白,郑寒岚拾遗补缺,姜如露低念佛号,倪妙筠则加上
了忧无患的武功分析。吴征与祝雅瞳默默听完,只对视了一眼倒没有惊慌失措。
祝雅瞳沉吟道:「口中花花不少,上一回也是如此……罢了,刘荣让他带走
也成。想算计咱们,这一回看他会不会吃点苦头。」
「只消吃了苦头,说不定能找出他的真身来!我先走了,晚膳别等我。」吴
征无奈地起身。屁股还没坐热又得到皇城里去,身负散骑侍郎之职,可不像从前
一样轻松。
午门外下了马,赵立春等候多时,见了吴征喜笑颜开地迎了上来道:「恭喜
吴侍郎得胜归来!」亲自接过马缰递给身旁的侍从吩咐好生照料马儿,又压低了
声音道:「得知兄弟今日凯旋归来,特请屠公公恩准,早早在此等候来接兄弟一
回。」
赵立春已不是两余年前的小春子,看守的小黄门见了都要称一声赵公公。吴
征更不是九品羽林卫,进出皇宫不仅有蟠龙金牌开路,更是天子近臣,随驾侍奉,
想要递谁的好话坏话每日都有大把的机会随口一句。这一回跨过午门时两边奉迎
之声不断。赵立春更挺直了腰杆,比自己高升时还要耀武扬威。
「怎么样?」两人并肩而行,吴征向天泽宫处一斜眼低声问道。
「一如平常,小弟片刻不敢放松。兄弟今日去不去?」赵立春还是一副趾高
气昂之色,半点破绽不露。
「不去,过几日得了空提早知会兄弟一声。总之切切不可放松,劳烦赵兄了。」
吴征心中大定。看来此前对于忧无患去天泽宫自有其目的,而不是因为吴征的推
测没有出现偏差。玉茏烟说出他想要的答案之后就失去了价值不再关注,扔在天
泽宫里任她自生自灭。如此一来,局势依然可以稳定一段时日。可玉妃拼了命掩
盖的秘密又是什么?
「说哪里话来?」赵立春不满地绷起脸,又低声道:「燕国来的薛文杰言辞
锋利刁钻,陛下对他十分不喜。依小弟看,要摆弄这人十有八九要落到吴兄身上。
可得小心在意些。」
「唉……」吴征摊手摇头,无奈道:「倒霉,满朝文武都吵不过他,我能有
什么办法?陛下真要下了旨意,我就把他晾在驿馆里,等他气焰没了再说。」
征战刚回事务颇多,进了御书房等了个把时辰,午休完毕的秦皇才到来。直
到掌起灯火,秦皇终于困顿得支持不住,打发近臣们回去休息。其间对战事的详
细说明不一而足。
吴征舒了一口气,临走时又被秦皇叫住:「吴爱卿,燕国来了使臣在驿馆里
等待,朕近日无闲暇召见他,你先代朕去见见他,若有要事再来上奏。」
「啊?」吴征苦着脸道:「微臣遵旨。只是……唉……」
「有什么直说吧,朕累了。」
「是。薛文杰当世名流极善机辩,巧舌如簧,微臣恐辩不过他给秦国上下蒙
羞。且微臣要随侍陛下左右,实在抽不出功夫去见他。」吴征挠着头讷讷道,这
事儿能推就推了啊。
「呵呵,极善机辩,巧舌如簧?这说的是你吧?」秦皇调笑两句,闭目又冷
声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若是吃了亏朕当然要唯你是问!还有什么,一起
说!」
「辩是辩他不过,逞口舌之利也落了下乘,难显我大秦威风。微臣有些更好
看的方法,只是初期恐有碍观瞻,还请陛下恩准微臣使些手段。」吴征低着头抱
拳羞涩道。这一回真是心里话,耍嘴皮子本是他的特长,现在碰到个大行家估计
弄他不过,只好扬长避短了。
「好啊,朕准了!明日起你暂不需随侍左右,一日一奏即可,事了再回。薛
文杰在朕的朝堂夸夸其谈,颇多巧言令色强词夺理,朕正要给他点颜色看看!你
自去做。」
「微臣谢陛下天恩。」
「屠冲,吴爱卿处若有疑难,你抽空帮他一把,回宫吧。这人,连谢恩怎地
都说得比人好听?呵呵……」
跪送了秦皇,近臣们才朝着吴征奚落地笑起来。年轻人思维跳脱,正好去对
付耍嘴皮子的专家,吴征被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朝堂激辩,大秦吃了亏人人憋了一口火气。吴征要出头,还低调地夸下了海
口,近臣们等着看好戏,心中对他十分亲善。胡浩不客气地在他后脑勺一拍,怪
声怪气道:「吴侍郎这一回又要耍贱,嘿嘿,诸君看他是否还是福星高照,马到
功成啊?」
「剑法不知道怎么样,贱法嘛,啧啧,本官甘拜下风!」霍永宁哈哈大笑,
手指点着吴征道:「弄不赢薛文杰,陛下都不准你回宫,你自己小心应付着!老
小子嘴皮子是真利落,本官想起就气不打一处来。」
「本官也是。」胡浩一摊手,招呼吴征一同离去,嘴上不饶人道:「挣不回
这口气,不仅陛下放不过你,本官还要让你师姑去执行门规!」
「我……下官遵命!」吴征不住摇头。近臣们他的官职不大不小,有些议郎,
侍御史官位还不如他。可是资历个个比他老得多,一肚子牢骚话还真不敢发作出
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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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仍亮着灯火的吴府,吴征先大笔一挥手书一封,唤来冯管家道:「明日
起闭门谢客,任谁来都说本官害了病正在静养,一律不见。天明了你把信送到驿
馆给燕国使臣中书侍郎薛文杰,就说本官奉圣命与他接洽,不过近日需静养不便
去拜会。言辞恭敬些,帮本官陪些不是,把信送到就成。」
「真落到你头上了?」祝雅瞳颇有幸灾乐祸之意,玩味的笑眼里又隐含几分
期待。
「可不是嘛,临走才接了旨意,我还以为躲过去了呢。」吴征咕咚咕咚灌了
两大杯茶水,才提箸用膳。
「辩才嘛,我看你是难以辨他得过,这回又打的什么鬼主意?」
吴征见陆菲嫣,冷月玦都看着他,显然十分期待,赶紧咽下口中饭菜道:「
不能跟他辨那么多。只能扬长避短,难住他就行。」
「薛文杰可是当世大才,学贯古今,你能难得住?」祝雅瞳蹙着秀眉表示十
分不信,不想吴征选了这么个笨方法。
「能,别的不好说。但是论所学之杂,当世还真没有几人能比得上我!」吴
征挺起了胸膛,在心爱的女人面前能大大露一把脸,可比朝堂上的百官赞颂还要
爽快多了。
「身心期待!」祝雅瞳展颜一笑,又道:「近日又不用去上朝了?正巧,我
们去讨要锦兰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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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校尉陆续归了京城,轰轰烈烈的剿灭贼党,斩草除根则刚刚开始,主力自
然是江湖门派。秦皇颁下几分嘉奖与悬赏旨意,连城狐社鼠们都行动了起来,期
待借着这一次良机飞上高枝。
朝堂上仍是每日忙个不停,一晃过去了五日。秦皇靠在椅背上,惬意地享用
两名娇俏宫女的按摩揉压,忽然想起一事睁眼问道:「屠冲,吴爱卿那里近日不
曾有奏报么?」
「回陛下,有的,吴侍郎每日一报,都在老奴这里。」
「有趣么?」
「果然如吴侍郎所言,开头有些上不得台面,现下正渐入佳境。」屠冲微笑
躬身道。
「那你说说看。」
「吴侍郎接旨之后,次日就闭门谢客,托称养病。只遣了管家一日三信拜会
薛文杰,信里就四个大字:想吃什么。」
硬梆梆的四个字想吃什么,再想起吴征那一笔有碍观瞻的字,秦皇也抽了抽
嘴角……幸好吴征提早知会过,否则要给他气死。秦皇无力地靠回椅背闭目养神,
挥手示意屠冲继续说。
「吴侍郎如此怠慢,连见都不见,薛文杰当是心中有气的。据老奴猜测,开
始还能强忍着怒气不发作,只等见了吴侍郎再好好出一口恶气。忍了三日便忍不
得了,午间去了吴府要登门求见,不想吃了闭门羹,心下更怒,写了篇奏章,要
告吴侍郎怠慢使臣,也在老奴这里。」
「哦?朕怎么不知道?」
「只因午间过后,吴侍郎去的信里多了几个字:久闻薛先生当世大才,本官
尚在病中不好相见,故先出一联与先生解闷。吴侍郎心机极巧,薛文杰自负才名
被夸了一句,这一阵就不好不接。」
「吴爱卿出的题很难么?」
「难!上联是移椅倚桐同望月,老奴略通对联一道,闲暇时捉摸几回总是对
不好。想来薛文杰亦然!」
「嗯,有意思!这小子应对十分恰当,后来呢?」
「薛文杰直到次日才对了上来,也算工整,是「晓宵销旦单相思」。不过吴
大人提早做了准备,薛文杰的回信未送,他午间问安信件已到。想吃什么四字之
外,还有下联「等灯登阁各攻书」,不过更加工整,意境也比薛文杰的好多了!
据老奴所知,薛文杰当时满面通红,也就不敢当下发作,兴师问罪。」
「唔,极妙!吴爱卿的文采不逊当世大豪啊……」
「正是!此乃上天赐予的本钱,旁人羡慕不来的,也是天佑大秦,陛下慧眼
识珠。」
「哈哈哈哈……文采上佳,手段就有些下作,这人耍起无赖来和泼皮流氓无
异!看来朕遣他去是对了的。」
「再不做第二人想。今日听说吴侍郎的问安信件里又多了一副对子,估摸着
薛文杰还是难咯。」
「说来听听,朕倒是许久不曾这么高兴了。」
「「十室九贫,凑得八两七钱六铢五黍四文,尚且三心二意,一等下流!」」
「额……哈哈哈哈,好,好,好,骂得好!」秦皇开怀大笑,挥手道:「吴
爱卿身染疾病,他府上莺莺燕燕女人又多,朕当慰之!传旨:吴征连番征战劳苦
功高,赏……金八十两,银七百两,大钱六百串,贡锦五十匹,绢四十匹,香料
三十件,仙山老参两只,嗯,再遣一名御医去吴府一趟。看看吴爱卿害什么病更
方便些……」秦皇难得地莞尔一笑,看来朝堂上辩驳输了让他耿耿于怀。
「老奴这就去拟旨意。只是……仙山老参余留不多,陛下连日都要服用,还
是陛下的身体要紧……」
「唔……那换做上品灵芝与雪莲各二吧……」
「老奴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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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山紫微图》与《江山一叶舟》两幅画作摆在吴征面前,住在吴府后宅里
的人前前后后翻来覆去看了五日,连韩归雁都来看了几次,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
名堂来。
《苏山紫微图》画的是夜色里指满天星斗而立的一座孤山。山体巍峨高耸,
气势夺人,山里巨岩凸立,林木挺拔。满天星斗熠熠生辉,尤其北斗七星与猎户
座显耀天空。一幅六尺长,三尺宽的画居然画出高山仰止,沉雄高古的感觉,画
师的笔力堪称出神入化。
《江山一叶舟》则是一副长卷,烟波浩渺的江水奔流不息,一叶小舟载客前
行,随波穿过岸边连绵的群山,正可看见远处的袅袅炊烟,亭台楼阁,水墨长桥,
颇有柳暗花明的意境。
两幅画一则高远,一则平远,都是旷世巨作名家手笔,谁都看得出来。可要
说内里隐藏有什么秘密,不管是不通字画如吴征,顾盼,还是随口说明俱中其间
精妙之处,一看就底蕴沉厚的倪妙筠,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两幅画我翻来覆去了也不知多少回,从来没看出什么不同。」祝雅瞳从
期盼变作失望,有些颓然道:「我已让人临摹了三份留存,既然都看不出,这就
把原作送去得了。」
「临摹作缺了神韵,不过无妨,落笔已和原作一般无二,若有什么秘密也能
从临摹作里找出来。」倪妙筠反复比对了数次,肯定道。
「一般无二却又缺了神韵?」吴征依然牢牢盯着画作,似要将每一处细节都
牢牢刻在脑海里,随口问道:「大家作品真的如此神奇?画得一模一样,又说有
不同,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你不会懂的。」倪妙筠美目微横,瞥了眼祝雅瞳按捺下性子,戳破吴征的
无耻想法道:「大家作画之前,山水俱已在胸中,落笔挥毫一气呵成不说,其中
还有许多大家自己的想法与感悟。临摹的再怎么全无二致也不能一气呵成,总是
会多许多雕琢的痕迹。且一味只顾着模仿人的笔迹,哪里还有什么想法与感悟?
即使有,也与原作大家不同。那股神韵,模仿不来的。蒋安和是大行家,拿临摹
作去可骗不了他。外行人自作聪明,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啧……」问一句就换来长篇大论的一顿抢白,吴征讨了个没趣。行家一出
手,就知有没有,倪妙筠明显精研书画之道,说得句句在理难以辩驳,浓浓的鼻
音里说话轻声细语,自有一股慵懒又典雅的气质。吴征瞥了她一眼暗道:山水俱
在胸中,嗯,像你的这么宽广那就包容得下。内宅之中,诸多心上人面前不能丢
脸,嘴硬道:「人力有时而穷,我不懂书画,会出对子就行了。」
「噗嗤……」祝雅瞳笑出了声道:「不知道薛文杰对出来没有?」
「让他对吧,我这里的绝对还有的是,对死他,够他对一辈子的,对到他服
气为止。」吴征左右逡巡扫视完画作,确认再无遗漏,才一挺胸膛傲然道:「下
一回换首诗作给他,应不上的话,嘿嘿,还是没资格见本官。」
「你那两个对子虽是绝妙,也不算太过难对,还有什么更绝的?」倪妙筠眉
头一挑十分感兴趣,居然武人好文。
「「游西湖提锡壶,锡壶掉西湖,惜乎锡壶」,让他对去。」
对对子比起作诗填词,更讲究灵光一现。诗词还勉强可以生搬硬凑,且多写
本人当下的心境。但想要对上一副好对子,非得恰巧有灵感能应合出题人才成。
吴征得意洋洋地朝倪妙筠一扬下巴,见她秀眉紧蹙,双唇微翘,显然是给难住了。
「强凑出来的,一点美感都没有。」倪妙筠鄙薄地一撇嘴角,转身离去。
又碰一鼻子灰。吴征懒得和她争论,帮祝雅瞳收好画作道:「什么时候去找
蒋大人?」
「午后我就去拜访,在他府上等着。希望此事能尽快落到实处,实在是……
等不得了。」在吴征与陆菲嫣面前,祝雅瞳不掩面上忧色。
「怎么了?」
「我不知道,就是觉得不安,很不安。」祝雅瞳闭目抿唇片刻,又豁然睁眼
道:「上一回这么不安,都快二十年了!总之这些事看着没什么大问题,可细微
之处颇多反常,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总感觉不妥。连薛文杰……都这么不妥。」
「上一回……」吴征对祝雅瞳的过去所知不多,此刻陡然记起她丰富到极点
的江湖阅历与经验,从前的历练必然不少,连她都觉得不安,必然有她的原因。
「薛文杰就是个喷子啊,我了解一下,他倒没什么不妥的地方。」
「他没什么不妥,遣他来的人不妥!出使的大事,遣个自负甚高,没事就爱
吵架的人来,是看薛文杰不顺眼准备送他来秦国被砍下人头么?」
「额……」
「当年降天江两岸许多寨子与门派都出了事,我听闻是姐姐动的手?」陆菲
嫣也终于问出多年来的疑问。一人独挑大江两岸,其中的难度不言而喻。如果当
年的事都没有现下的不安……而且当年祝雅瞳还不是十二品修为。
「嗯,是我游历江湖做下的事情。当时也遇了不少险,说起来,还不如现下
这般不安。」祝雅瞳忧色更浓,连连抿动的唇瓣居然透出些许紧张。
吴征还是首次见到这样的祝雅瞳,只能安慰道:「不管怎么说,我们把锦兰
庄先拿下来。待勘破了其中的秘密,许多困难或许迎刃而解呢?」
祝雅瞳定神之后忧色褪去,微笑着竖起一指提醒吴征道:「我倒没那么乐观,
锦兰庄十有八九是贼党引我们入彀下的套子。说不准勘破越多,陷得越深,还是
提早做好万全的准备才对。」
「那是自然!」吴征目光一扫,这一回是信心与自豪十足地挺起了胸道:「
我们很弱吗?」
「不错!我们很强!」祝雅瞳一按扶手起身道:「我们从来都很强!只要不
掉以轻心,谁也赢不了我们。只是该做的准备,我们都要提早做。」
望着她翩然离去的倩影,吴征望了陆菲嫣一眼,神游天外半天才抽了抽嘴角
道:「我们也得做些准备了。这一回会盟,十有八九我是跑不了的,为防万一,
咱们都得去!吴府,就空着好了……」
………………………………………………
「爷爷,给小五表妹的信已送出去了。」费金言躬身道。
「嗯……当年只是想多一条退路,想不到今日起了大作用。这天下风云要变
啊,咱们盛国也不能偏安一隅咯。」费鸿曦搁下手中笔,心中话不能对孙儿说,
暗道:陛下要赌上自己,赌上国运啊,这一局真是太大。
「偏安一隅走下去的话,终究不是正途……孙儿只是不懂,一介外人真能这
么有用么?难道还能凭空改变天下大势不成?」
「爷爷也不知道,咱们盛国积弱多年,助力能争取就争取,多多益善!燕秦
两国要动手,往日咱们就一起干了,可这一回陛下铁了心要翻脸,说不得要和他
们反着来!不怕你笑话,十余年前送了许多子侄去燕秦二国——小五就是那时去
的天阴门,爷爷存的是万一家国不保,血脉犹存的念头。这些年盛国饱受欺凌,
上上下下连心气儿都泄了不少。费家历受皇恩,尽忠也就是了,陛下已下定了决
心,我们做臣子的只能全力辅佐,不做他想。」费鸿曦摇着头叹息道:「栾家的
反贼受了前朝僖宗蛊惑,占了关中与中原一带。这个僖宗实在太可怕,半本《太
初归真心诀》为引,半壁江山为饵,轻易就把咱们盛国拿在手里的天下一分为三。
嘿,巧妙的是还有能耐恰巧让三国各自牵制,谁也奈何不了谁!这天下两百余年
争来战去不休,数代的风流人物弄潮世间,只苦百姓们哦……」
「大势所逼谁敢笑话咱们家?这事情陛下尽知,也没见说爷爷一句。这一回
……唉,咱们这里干着急也没用,一切都得看殿下的能耐。不知爷爷认为有几成
把握?」
「一半一半吧,毕竟事情都捏在别人手里,殿下能做的也不多……」费鸿曦
手指连环敲击着桌面道:「且行且看吧,这些外物,实在没有也就罢了。只希望
殿下能平安归国,比什么都强!」
「是!表妹这一回回来么?当年她走的时候一幅画刚画了一半,哭得眼泪汪
汪的,孙儿还记得清清楚楚。」
「最好是回来呀……希望吧!这么些年孤单单地在西北,好端端的一个大姑
娘,连个称心的郎君都没有,也是苦了她!」费鸿曦有些心疼道:「也不知道现
在出落成什么模样儿了。」
「小五幼时就是个美人胚子,现下当然也是如花似玉。爷爷若是觉得愧疚,
待小五回来了,孙儿使尽全力给她相一门大好的亲事,也好略作补偿。咱们费家
的宝贝外孙女儿,届时门槛都得给人踏破了。」
「嗯嗯嗯,这事儿必须办妥!不成不成,得老夫亲自去办,否则堵不上她爹
娘那两张嘴!」费鸿曦抚着额头状似脑袋里抽疼。
费金言憋着笑道:「也是,否则姑姑和姑父那里不好说话。」
「说什么天下第一,也就外头说说罢了,在家里可是几头都受气……」费鸿
曦又取了封信件道:「细细地看清楚,按里头的吩咐行事,不得拖延!」
「是!」费金言神色一紧,当即取信细看。
费鸿曦甩袖离去,口中喃喃道:「不管成与不成,都得提早做好准备才是啊。
这一趟你们辛苦些,也得做好……回不来的准备。」
……………………………………………………
自吴征归京之日算起,很快过去了十日。
蒋安和收了画十分爽快,隔日就送来了锦兰庄里的地契房契。只是锦兰庄家
大业大,要搬迁铺面不是小事。虽然祝雅瞳出手豪阔,连庄园里的陈设家具等物
全数掏银子一同买下,仅仅搬迁货物没有半个来月的时间休想腾得出来。僖宗遗
藏的事情虽急也不能表露,祝雅瞳与吴征只能按捺下性子等候。
奉诏应付的薛文杰声音越来越小。几次求见秦皇都给驳了回来,让薛文杰在
驿馆里好生等候,燕国中书侍郎大人不免气闷。陛下的差事没办好,与吴征比试
文采至今一次没赢过,连出题的资格都没有。想要登门理论,吴府大门不开,大
秦的御医也给了话:吴大人染了风寒,喉咙肿成了桃子说不出话来。这一回风邪
厉害,若是靠得太近小心也沾染上了。吴侍郎这是为亲近之人着想!
薛文杰每日就剩下冥思苦想吴征给出的绝对与绝妙好辞,居然被整治得服服
帖帖的。
吴征不敢居功自傲,见薛文杰被收拾得差不多,更不敢误了正事,午后就去
了皇宫。
今日未到午时秦皇就散了朝会,随后带着几位柱石重臣关在了御书房里不知
在商量什么,吴征在皇宫里一等就等到了入夜。
御书房终于开了门,霍永宁,胡浩,蒋安和,俞人则,迭云鹤,方文辉等一
干文武重臣跟在秦皇身后鱼贯而出。秦皇十分疲劳,吴征不敢再行叨扰,眼巴巴
地看着一脸无奈。幸好屠冲眼尖瞧见了,挥手示意他一会儿自来后宫相见。
「怎么?吴大人等了许久了?」霍永宁伸了个懒腰打趣道:「听闻吴侍郎一
出手就把薛文杰收拾得哑口无言,可把我们几个都比下去了。」
「哪有……下官一点点嘴皮子工夫,只是为诸位大人鞍前马后做点闲杂小事。」
吴征陪着笑脸,挠头害羞。总之在这干老大人面前,装纯情就对了。
「你要找陛下?陛下今日累了莫要去打搅,一会儿自去后宫找屠公公吧。」
身体一向不错的胡浩都精神不振,可想而知秦皇现下的精神头儿有多差了。
「薛文杰那边老实安分了许多,下官不敢自作主张,正想启奏陛下。下官自
去找屠公公。」
「嘿嘿,事情办的不错,花花肠子也不少,这是表功来了是吧?」胡浩笑道
:「你自去吧。」
「为大秦争得了颜面,陛下不会亏待有功之臣。」霍永宁也赞赏了一句,向
同僚道:「晚膳都还没用,几位大人是否屈尊来本官府上一叙?顺便用些酒饭。」
蒋安和眼睛一亮道:「去啊。听闻霍大人从燕国学了葡萄酿酒之法,今年的
酒酿成了没?正要去讨几杯尝鲜!」
「有,有,正有三坛葡萄酒酿的正好,几位大人一道儿都去尝尝。」
几位重臣相约着喝酒去了。吴征自去后宫亮了蟠龙金牌,径至屠冲的宫室。
「屠公公,薛文杰当是没辙了。不知陛下此后的安排如何?下官也好照办。」
「晾着他!」屠冲阴恻恻地冷笑一声道:「这人不识好歹夸夸其谈,正好多
整治整治。三国会盟剿贼一事,陛下并无异议。只是借着这次机会,时间由咱们
大秦来定!待拖过了燕国的约期再说。」
「啊?听闻燕国原本的约期是明年三月开春于凉州会盟,这还有近四月的时
光,下官要一直陪着薛文杰么?」
「陛下自有安排,你不必心急。」屠冲施施然道:「剿贼一事,三国里就咱
们大秦办得最好,时机也最是恰当,自然不会让他们燕国说话。三国会盟,原本
就图的是在天下百姓里一震本国声威,燕国落了下乘自然着急,咱们大秦急什么?
等咱们将贼首悉数枭首示众再办最好。」
「是。那下官继续陪着薛文杰就是。」
「你不会是对子出完了,没戏可唱了吧?」
「不是不是,还有,多了去了。」
「那就好,把你压箱底的本事都拿出来,最好让天下人都看尽燕国的笑话。
对了,还有一事你心里有数么?孟永淑在雨霁山上身故,据杂家的消息,长枝派
至今不曾来人,连信也没回一封?长枝派要闹什么幺蛾子?」
「下官不知。」一提此事吴征就愁容满面,长枝派就和没有孟永淑这名弟子
一样,态度堪称离奇。吴征当然不会认为此事就这么揭过,大家当着没事发生。
在成都还不担心,怕就怕长枝派暂时隐忍,要借着会盟的时候发难。
「收起你那一套把戏。」屠冲脸一沉道:「躲不过去的。这一回三国会盟,
陛下已定了由霍大人统领使臣,你和韩守备上回出使燕国俱立大功,轻车熟路,
陛下已然属意还是你们那套老班子,都是要去的一个也跑不了。届时长枝派可不
会客气,此事非同小可,若有什么疑难速速报来,杂家还能赶得及尽力照拂你一
二。」
「多谢屠公公,多谢屠公公。」吴征连连作揖。出使的事情已在意料之中,
吴府的计划也在这几日里定下了。有了屠冲帮衬,此行就能顺利许多:「下官回
去理一理,尽速报与屠公公。」
「恩,无他事你就去吧。若是要去找你那好友叙旧,速去速回,更要小心在
意莫要冲撞了贵人。」
「下官晓得,正要去找赵公公讨杯茶喝。」
…………………………………………………………………………
莽梧山地处川中平原西陲的青衣郡始阳县外,山中世居羌族,荒芜偏远。
近日来山上缓缓聚集了不少人,堪称群魔乱舞。始阳县原本就是小县,人丁
稀少,荒山野岭更是管不过来。被杀得七零八落的贼党翻山越岭来到据点也未曾
引起注意。
贼党大都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不过此前一番劫掠倒是收获颇丰,财帛粮米不
说,连女子都劫了不少。吃了亏的贼党日夜在弱女子身上发泄,凄惨的女子不少
就此送了性命,侥幸存活的啼泣声在山谷里回荡不绝,犹如鬼哭。
「令使,约期将至,为何还不见尊主驾临?」
浮流云嘴角带着蔑笑,怪声道:「怎么?张旗使是长了本事还是长了脾气?
居然连尊主都敢不愿意等了?」
张旗使强忍着怒火不敢发作,低头沉声道:「令使容禀,并非属下不愿意等,
而是弟兄们人心浮动,属下只怕迟则生变。这一番是肺腑之言,只为圣教着想,
令使恕罪。」
「本使自然知道!不必惊慌,尊主英明神武自有安排,此前所做种种并非尔
等所能料。张旗使放心,约定半月就是半月,尊主今日必到。故而本使早间才让
你们收拾收拾,洞府里搞得一片狼藉,让尊主见了成何体统?」
「好极,好极!」张旗使不自禁地露出喜色道:「谨遵令使谕令,属下这就
去。」
话音刚落,一阵犹若猛兽咆哮的飞禽狂啸声响起,一声高似一声,百叫无绝!
浮流云腾地跳起道:「尊主来了,快快虽本使迎接!」
地宫之外,一只大鸟迎风展开三丈长的巨翼,肆意展现着一身黑羽之间大片
大片的金纹。宽阔的鸟背上踏着一名长身男子,头戴淫邪鬼面,双手后背,在夕
阳的余晖之中居高临下,如王者降临。
「恭迎尊主。」夕阳正向地宫洞口射来,忧无患背身而立仿佛披上一层金色
的霞光。地宫外跪倒了三十余人,人人不敢抬头,似臣服于这一身神光之下。
「都起来吧!」四字蕴含着内力发出,经由鬼面震荡之后不仅震得群山回响,
还有若实质般顺着洞口狭窄的甬道直透地宫,震得嗡嗡作响!
虽早知尊主的意思,浮流云依然额头淌下冷汗。这一番威势不仅因身具绝顶
武功,更因手掌地宫中八百余人的性命,予取予求,言出法随!
其余旗使,堂主更是面色苍白!尊主虽掌着生杀大权,可对教众一向平易近
人,偶尔出现都是嘘寒问暖。可今日的模样看来难以善了。教中正逢剧变人心浮
动,尊主杀鸡儆猴之意几乎写在了脸上,此前才堪堪躲过一场大劫,今日的劫难,
又不知过不过得去!
第十一章、残花之殇。铸月于归
素净的禅房纤尘不染,一面方桌,一把木椅,一张小床之外,只有一座占满
了整面墙壁的大大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各式书籍,分类有序。
晰透的阳光从支起的窗棱里洒落,隆冬里的这一刻,屋内依然暖融融的。只
着一件单薄僧衣的女尼埋头书案前,握笔的秀手纤细修长,肤色比正在落笔的纸
张还要白皙。她神情凝肃全心贯注,寒星般的眼眸注视于笔尖,时而深邃而锐利,
在审视着一笔一划的正与误,好与不好。时而落寞悲恸,不知在迷茫地渴望着什
么。二者合二为一,直至将秀丽的面容取而代之于一种安宁温馨。
阳光正洒在半边婀娜俏丽的香肩,仿佛为她披上一层圣洁的金辉。
两页工整细致的小楷写完,柔惜雪轻吁了口气,小心地默念一遍纸上字迹,
再细看绘制的图形无有缺漏,才唤来门口等候的小童吩咐道:「去请你屈师叔来」
屈千竹落发修行,相貌平凡,性子温顺,不以外物为喜,平日里大门不迈,
在江湖上名声不显,在天阴门里却被赋予与前辈们共同看守藏经阁之职。一向温
娴的女子这一趟来时却有些兴致冲冲,一路快步小跑。
「掌门师姐。」屈千竹耐着性子行礼,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书桌上已整理
清楚的纸页。
「你来。」柔惜雪嫣然一笑,颇为自得又似了解一桩心愿地喘了口气,拿起
三十余张长卷道:「都编写好了,你拿去整理成册。」
「天阴门之幸。」屈千竹合十一礼低念佛号,珍而重之地接过道:「掌门师
姐,这本精要是您呕心沥血之作,今后弟子们若要研习,是否有甚要求?」
「没有。」柔惜雪淡淡笑道:「左右是些江湖经验,只要是天阴门弟子均可
研习。若今后有弟子得了新的经历,这书上没有的随时当补足才是。」
「掌门师姐深明大义。」屈千竹诚心礼赞道。
「其实,若祝师妹肯出一份力,这一本精要必能更加完善。可惜……」柔惜
雪黯然摇头,缓缓道:「算了,她不会把心思放在这里了。」
「掌门师姐……」屈千竹欲言又止,终于缓缓道:「小妹不敢多嘴,惟愿有
一日祝师姐能幡然醒悟,明白掌门师姐的苦心,能为师门效力。」
「住口。」柔惜雪声音淡淡的,却有不容置疑的威严!「师门待她不薄,她
却胡作非为,为一己之私害死了几位师妹,罪孽深重。还能容她在门派里已是法
外开恩!不许再心心念念她的好!」
「小妹遵命,今后再不敢了。」屈千竹嗫喏低头,不敢与柔惜雪对视。
「对不住,我不该骂你。错的不是你,是她……她本事远胜于我,天阴门本
该由她来执掌的……可自打她回了一趟家之后,就变了,就彻底疯了!」柔惜雪
黯然失神,蹙紧的双眉,悲凉的美眸与长长的叹息声,竟有无限的惆怅不满与怨
恨。思绪更是飘回了长远之前,早已发黄的时光。
父母早亡,身世孤苦的女孩被带回了天阴门。门中俱是女子,慈眉善目,清
净淡雅,没人逼她做什么,也没人要求她为有救命与再造之恩的门派付出什么。
柔惜雪感恩知恩,早早就立下为天阴门奉献一生的誓言,于九岁那一年落发
剃度,遁入空门,以全舍身为门派的信念。
天阴门里人人视她为下一任的领军人物,无论是沉稳内敛的性子,大气磅礴
的处事,天赋惊人的修行,还是及时一头青丝尽去,依然妩媚多姿的绝色容颜。
由表及里,都是一副响当当,引人注目的未来掌门模样,大衬天阴门燕国第
二,天下第三的顶尖门派身份。
柔惜雪并未因称赞,艳羡甚至是许多豪族公子,乃至世间顶尖人物的垂青爱
慕而得意忘形。恪守严规,一尝心愿已成她深深刻印在骨子里的宗旨。
天阴门的平静与波澜不惊从那个更加惊才绝艳的师妹入门开始,一切就被打
破。
「这位就是大师姐吧?小妹祝雅瞳见过大师姐。」比柔惜雪还年轻些许,却
更加美丽大方,雅致得难以形容的少女笑吟吟地一福。
柔惜雪略微失神,忙回礼道:「见过祝师妹,早就传言你要来,今日终于见
到了。祝师妹能加入天阴门,门派之幸!」
「师姐的大名扬于四海,如雷贯耳,小妹三生有幸才是。」祝雅瞳说话时清
澈如湖波的眼眸始终直视对方一片真诚,更让人舒服到心底。
她的性子活跃跳脱,远比严格的柔惜雪更受同门的欢迎。她的家世更是无可
比拟,随手赠予的便价值不菲,加上远超旁人的眼光,天阴门中俱是女子,也并
非每一个人都能对外物不心动。短短三日,祝雅瞳便与天阴门上下混得脸熟,与
师妹们打成了一片,俨然成了同门弟子中更具权威,更得人心的领军人物。
柔惜雪轻笑着。
师姐妹们在院中聚会谈天说地,可仍坐在主位的自己已不是主角。所有的光
环都落在祝雅瞳身上,听她妙语如珠,看她巧笑嫣然。祝家的小公主似乎得了上
天所有的眷爱,不顾一切地将能够找出的美好都加诸于她身上。余人除了众星捧
月之外,无不黯然失色。
连足够惊才绝艳的柔惜雪都一样!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人这么比了下去,
未来掌门的位置摇摇欲坠。柔惜雪并非心胸狭窄的小人,虽有些失落,可眼见如
此强援入了门派,今后一门两位巅峰高手可期,心中还是喜悦与欣慰占多。祝师
妹无论哪一方面都强于自己,天阴门若由她来统领,当比自己拥有更加光明的未
来。而是不是掌门并不重要,为门派出力并非一定要是掌门才行。——天阴门的
恩义在她心中已不可动摇。
唯一不满的,则是门派对祝雅瞳宠爱得过了头!她为人也好,并没有仗势欺
人提出出格的要求,可天阴门二弟子的席位还是落到了她身上。——于门规相悖!
这不算什么翻天覆地的大事,可对一名小姑娘太过偏溺,也不太对。
「大师姐,你的愿望是什么?」师妹们谈论了一轮,话题终于引到了柔惜雪
身上。
「我呀……天阴门为我传道,授业,解惑,恩重如山。我只想着今后天阴门
能更加发扬光大。」柔惜雪轻笑着,难得地一脸憧憬向往,语声坚定。
「咦?大师姐,小妹冒昧一句,天阴门毕竟是佛宗,若是争斗太多,是否违
背了门中本意?」祝雅瞳有些不解,或许也是问出了心中所惑。
「人生于世哪能不争斗?谁也躲不开。即使你不想与人争,挡了他人的道路,
旁人自然来与你争。普天之下门派林立,唯有天阴门一家全是女子还能让世人仰
望。我在想呀,这世间待女子总是不公平些,天阴门若能延绵千秋万代,也是福
泽天下女子,少让她们受些欺凌。历代咱们天阴门偶有衰弱,也不乏人欺上门来。
现今若有机会,当争一争,抢一抢,这是件大善事。其中难免因争斗犯了罪
业,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既已出家为尼,一人承受了罪业也没什么。「
柔惜雪洒然一笑,揪着衣袖,胸臆大畅道。
一席话说得祝雅瞳肃然起敬,起身一礼道:「师姐壮志,小妹诚心佩服。」
「没有没有,我很佩服你呢。」柔惜雪赶忙扶起祝雅瞳与她携手坐下道:「
师姐从不妄自鄙薄,原本在门中不做第二人想。可你比师姐更出色,将来咱们同
心协力,必然能更振天阴门声威。」
「小妹谨记在心,愿辅佐师姐,报效门派!」
「谁辅佐谁还不一定呢,其实我真的不在乎,你不必防着我,只消是对门派
好就成。」
敞开心扉的彻谈之后,祝雅瞳说到做到,对门派尽心尽力。借着祝家无边的
资源,天阴门蒸蒸日上!
可一切都在祝雅瞳十六岁那一年戛然而止!那一年,她被族中召回,那一年,
她忽然有了腹中的宝宝……
「嘘……」祝雅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才放开捂住腹部的双手。小腹微微隆起,
还有她脸上怜惜,心疼,满足的神情,柔惜雪无法想象正值青春,艳冠天下的师
妹怎么有了巨大的变故。只有敏锐的直觉告诉她,从今往后,师妹变了。
「师姐,你什么时候有的小宝宝?」郁韶蓝惊喜问道,望向祝雅瞳的眼眸又
是惊讶,又是羡慕。
「不要说出去啊……」祝雅瞳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双手连挥道:「我谁都没
敢说呢,让家里人知道了非得打死我。这一趟是请你们来帮忙的!」
「是哪家公子这般有福分得了师姐的心?」女子的八卦之心更胜一切,要事
被抛在了脑后。苏竺灵摸摸隆起的肚皮,万分好奇地问道。
「现在不能说啊,总之,这个孩子我心爱得紧,万万不能出事,待孩儿生了
下来我再慢慢告诉家中长辈。你们帮不帮我?」祝雅瞳愁眉苦脸,可怜巴巴地问
道。
「帮啊,这事儿不帮天理不容!」
「师姐平日照拂我们这么多,当然要帮。」
少女们热血上头,纷纷挺起胸脯,仰起俏脸,一副仗义相助,万死不辞的模
样。唯有柔惜雪满腹狐疑,始终盯着祝雅瞳。提气腹中孩儿的父亲,她脸上那强
行压抑,一闪而过的愁苦怨怒逃不过柔惜雪的眼睛。——自入得房来,她甚至始
终不敢与自己对视!
「师妹,你先告诉我,这个孩子是谁家公子的?你是不是惹了什么大麻烦?」
柔惜雪寒声问道。同门理应为同门出力,可不能就此不明不白。若是稀里糊涂地
踏入深坑万劫不复,又是谁的责任?
大师姐发话,余人不敢吭声。祝雅瞳抿了抿唇,抬头直视柔惜雪道:「不是
什么大麻烦,麻烦只在小妹一身。小妹只是想孩子出生之后立刻送走免惹是非,
可是生产完小妹身体虚弱实在办不到,只好请各位师姐妹们帮衬一二了。」
「师妹,不是师姐不愿意帮忙,可你还没有回答师姐的问题。在这里的都是
自家师姐妹,我现下就可以立誓:师妹的秘密我柔惜雪严守一生,若有半分泄露,
死于刀剑之下!」柔惜雪目光灼灼,温柔又坚定道。
祝雅瞳小心滴捧着肚子缓缓起身,微笑着道:「我没有必要什么都说出来!
师姐,小妹还没有求过人……可是……无论小妹做错了什么,孩子只是孩子,他
在小妹的肚子里安静地长大,还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他是无辜的。何况,
小妹并没做错什么,有些事说出来了反而不好。师姐,这一回,小妹求您帮这个
忙,有您坐镇主持,孩子一定能平平安安。」
她本就艳冠天下,初为人母时柔弱与爱意泛滥的模样更加动人心魄,任是铁
人见了也要心软。可柔惜雪还是摇了摇头,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仿佛一块严厉
得不可融化的万载寒冰:「你说出来,我会酌情考虑。你若不说,我无法帮你,
师妹,请你体谅师姐的苦衷。」
祝雅瞳凄然一笑,低头看向小腹,无限爱怜地用玉掌轻抚几下,旋即抬头道
:「小妹明白。小妹也不强求,师姐既有苦衷,还请离去。」同样地一步不退,
同样地果决到毫无回旋的余地。
「我不会让你乱来的。」柔惜雪定定地望着祝雅瞳,终于失望地摇摇头转身
离去。她清楚从那一刻起,两名原本情谊深厚的绝世女子,再也回不到从前。
「你还不是掌门。」祝雅瞳讥诮地笑道,不知是在嘲讽柔惜雪,还是发泄自
己的无奈与苦楚。
回了天阴门,柔惜雪恪守着自己的誓言并未向任何人再透露此事。可她一直
关注着几位师妹的动向,每当她看着郁韶蓝与苏竺灵时,师妹们总是低头避开她
的目光。柔惜雪明白,她们还是答应了祝雅瞳。
世上没有多少人能拒绝她。平日给的恩义,她亲切而优雅,温暖人心的笑容,
这一切本该用来团结门派里的每一个人,却被祝雅瞳用来为了一己之私,笼络人
心。柔惜雪捏紧了拳头,暗恨自己无能为力!
虽被排斥在外,柔惜雪还是放心不下,始终暗暗盯着几位师妹。在祝雅瞳生
产日期将近时她们整装出发,柔惜雪也悄悄跟了出来。
没有祝雅瞳的接应安排,柔惜雪进不了祝家,只能远远地看着。她目瞪口呆
地看见无数陌生人进入了祝家。产房里传来婴儿嘹亮的啼哭声,整个祝家都乱了
起来。
借着大乱,柔惜雪悄无声息地摸了进去。只见面色苍白的祝雅瞳在襁褓中婴
儿的脸上亲了又亲,终于决然回头倒提着长剑大喊道:「快走,快走!」初为人
母的少女疯了一样地挥剑,摇摇欲坠的身子渐渐站稳,握剑的手越发稳定,坚毅
的双目射出熊熊怒火,娇俏柔弱的身体更是挺拔如山,仿佛天崩地裂也不会后退
半步!
「谁想过去,先杀了我!」
柔惜雪无法想象养尊处优的小公主哪里来的勇气,她震撼地看着祝家血流成
河,看着师妹们突出重围,纷纷带伤,甚至有人倒下。她死死地捏着拳头,几次
握上剑柄又几次松开,喃喃低声悲鸣道:「官军!怎地有官军!」
心中天人交战,柔惜雪最终没有动,只是木然地看着这一切,再悄悄离去。
一路上浑浑噩噩,官军的出现打消了她最后一丝恻隐之心!师门与师妹,终
究师门更重,她不能参与进去再去蹚浑水。柔惜雪始终想不明白,为何师妹的孩
子会有这么多人要置他于死地,更引发了官军前来!助拳的师妹们,也一定没有
想明白吧……
两月之后祝雅瞳再回山门,一切已然物是人非……跳脱的少女洗净了铅华,
变得沉默而忧郁,更好像一瞬之间长大了,双目间徘徊着看透世情的哀戚与愤怒,
生生拒人于千里之外。
前去助拳的五名师妹一个都没有回来。郁韶蓝与苏竺灵倒在了祝家里,而唯
二能够突出重围的韩彤与崔芷秋再没有出现过。
「韩师妹与崔师妹呢?」又过了三月,柔惜雪再也忍不住心中犹疑,向祝雅
瞳质问道。
「死了。」更加美艳的少妇淡淡道。
「是你杀了她们?就为了你的孩子?」柔惜雪语声发颤,不敢相信温婉的祝
雅瞳这么心狠手辣。
「我有罪。」祝雅瞳虽有哀伤不忍,可毫无悔意,寒声道:「你也有罪!若
你肯相帮,局势一定大为不同。我害了她们,你又何尝不是?我恨我自己,也恨
你!」
「你……你……」柔惜雪怒极,一时找不出词来骂出口,期期艾艾道:「你
疯了么?你疯了么?我要禀告师门,将你治罪!」
「去说吧,又有何妨?」祝雅瞳一挑柳眉,分明已不将身外之物放在心上,
无限悲凉道:「我的心头肉已经掉了,心也死了,我根本无所谓。不过提醒你一
句,上上下下我已打点清楚,你把嘴闭严实了,不要惹来杀身之祸。」
「你一定不得好死,一定不得好死!」柔惜雪落下泪来,凄厉咒骂道。
「不会的,愧疚也好,悔恨也罢!从现在开始我会好好地活下去,我舍不得
死!」
祝雅瞳走了,头也不回地离开天阴门游历江湖,不久后就在江湖上掀起腥风
血雨。天阴门的女煞星入了世,「迷蛇梦眼」的名号传得沸沸扬扬。
一年之后,燕皇殡天,新皇登基。柔惜雪猛然想起传说之中,关于燕国皇室
修炼功法的种种流言,再忆及祝雅瞳死死不肯透露孩子的身世,以及在祝家出现
的官军,忽然明白了什么。
窥得惊天隐秘,柔惜雪心慌意乱,对祝雅瞳的恨意稍减,但不久之后一点怜
悯又去——是你,就是你,你引来的灾祸,怨不得旁人!涉及皇家密室,柔惜雪
无法确信天阴门会不会惹来无妄之灾!——新皇刚上位根基不稳,历任帝皇在此
时总是疑神疑鬼,患得患失,也是皇朝最为动荡,人人最朝不保夕的时候。
为稳妥起见,柔惜雪也选择了出门游历远行。祝雅瞳已经垮了,天阴门不能
垮,只要我柔惜雪在,门中就有希望!
思虑至此,柔惜雪才回过神来。当年的尘埃已落定,往事不能再回头,时光
已久远,是是非非已无法分说谁对谁错,也已不重要了……死的人已死,活着的
人仍需活下去完成自己的夙愿。或者等若干年之后,当世的人化为腐土,埋藏的
秘密大白于天下,是非功过才能任人评说。
只是当年曾敞开心扉,一同立下志愿的师妹,再也没有回到从前。她的所作
所为全是一己之私,让柔惜雪失望透顶。而本应兴盛的天阴门也失去百年难得一
遇的良机,依然站在从前的位置上,仰望着头顶,俯瞰着脚下。
她豁然起身向屈千竹道:「陛下有旨,我要出门一段时日,你们在门中严守
山门清规,若有疑难等我回来再行处置。」
「是!掌门师姐,陛下的旨意要做什么?可要人帮忙么?如今门中人手不足,
若有用得上处,小妹愿往一行。」
人手不足!柔惜雪心中一痛,又忆起死去了的五位师妹,面上不动声色道:
「不用,一些小事,但是不能说。」
柔惜雪捞起早已准备好的包袱斜扎于背,心道:我去解决所有的后患,还天
阴门一片清净!
燕国长安城,狄府里栾采晴静坐品茗,闭目沉思。
自狄俊彦死后,狄府再没有了男主人。从前门庭若市的热闹府邸清净了下来。
不仅阿谀奉承者不再来,连些不清不楚的闲杂人等也不见踪影。风流名声在外,
时常招摇过市的栾采晴也变得深居简出,只守着一片逐渐破落的狄府。
美眸闭上又睁,在墙上巨大的地图左右流连一番,又再合上。计划在脑中演
了一遍又一遍,总觉还是不够,总还想找出一丁点的破绽与疏漏。
祝雅瞳是个完美的女子,武功心计几无可趁之机,幸好世上还有一个吴征!
蛇蝎美妇之间的深仇大恨因吴征而起,也将因吴征而了解。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主人,天阴门柔掌门来访。」通传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打破了房中的寂静。
栾采晴睁目起身打开房门,亲自去迎。远远望见柔惜雪虽单掌竖在胸前,双
目却炯炯发光,如同两团烈火在燃烧。
「柔掌门来得好早,请进。」栾采晴目光一亮,对柔惜雪的样子十分满意!
情不自禁大大张开双手,像欢迎战友一样送上个拥抱,挽着她的手一同入府。
「事关重大,不得不加倍慎重些。」柔惜雪始终保持着礼佛的姿势,对栾采
晴过于亲昵的举动并不抗拒。
「还是柔掌门大气些,不像我一个小女人,就爱计较私怨。」栾采晴笑吟吟
地,明眼人却都能感觉到一丝忧虑与不安。
「说起来,贫尼还不知道公主因何与祝师妹结怨。怎么仅是私怨么?」柔惜
雪有些意外地抬头,双目里都是疑问。
「对呀,她又漂亮又风光,谁看了能高兴?本公主就是不高兴!」栾采晴避
重就轻,撇了撇嘴道:「柔掌门不必担忧,一个女人而言,不高兴就是头等的大
事,不想方设法高兴起来不会善罢甘休的。」
「贫尼失言,公主恕罪。」
「无妨的。柔掌门请看。」栾采晴指着墙上的地图道:「这一趟皇兄派出了
精兵强将。明面上太子领衔,去处理三国之间明面上的事务。暗中对付祝雅瞳则
由本公主领衔,一旦确定动手,太子那边也要相帮。凉州一带大家都熟悉,这次
会盟就在孤王山。」
地图绘制得精细详实,柔惜雪一边细看一边问道:「贫尼还有一事不解,秦
皇是否会依约就范?他大可不必言听计从。」
「会的会的,这个柔掌门不知道,但是他会的。」栾采晴吐出口长气,像是
碰到件喜事一样,终于开心了起来……
………………………………………………
吴征找屠冲诉了苦表了功,又到赵立春处转了一圈聊了会儿天。时刻已晚,
不敢再去天泽宫,依着屠冲的吩咐离开后宫。进后宫就是有事没事为了找屠冲和
赵立春,吴征成功为自己贴上一枚大好的标签,自然要保持下去。
披星戴月回了府上都已到了子夜时分,厅里灯火通明,吴征嘀咕着难道又有
什么大事推门进去。
祝雅瞳扬了扬手中信笺道:「大事,赶紧来看。」
申时过戌时刚至,一人黑衣,头戴金面,乘豹羽鵟至莽梧山,内功深厚震荡
群山,疑忧无患!字迹草草写就,应是十分匆忙赶着送来。远在青衣郡,五个时
辰不到就能送至成都,祝家也是动用了全力。
「就知道又出事了!」吴征展开扫过,皱起眉头道:「忧无患出现了!」
自朝中剿匪伊始,祝家的力量就暗中一同发动。他们不与贼党照面冲突,只
管监视被官军杀散的贼党逃往何处。莽梧山作为贼党聚集的据点,虽是三三两两
地前往,可庞大的信息汇总在一起,还是被祝雅瞳暗中挖了出来。
贼党最后的老巢被掌握在手里,祝雅瞳与吴征费了好大的耐性才没发作起来
一举剿灭。主要还是考虑到忧无患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今暗香零落在大秦境内十
不存一,已经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杀光了忧无患再也不会露头,反而留下一个
巨大的隐患。
「能骑乘豹羽鵟,还有一份了不起的修为,九成九是他了!可惜不能进入山
洞看一看,搞不清楚内里发生了什么。」能长时间趴伏上山谷里监视洞穴不露行
藏,已经难能可贵,再要悄悄进入只余一条甬道的山洞,连祝雅瞳也做不到。
「若真是忧无患,我刚去宫里的时候胡叔叔,霍中书,蒋尚书,俞人则,迭
云鹤,方大将军都在,戌时方离去,还约了去霍中书家里喝葡萄酒。这几位看来
都能排除了!」吴征无奈地摇头,最引人瞩目的几位高官不是忧无患的化身,剩
下的官员里想要找出来真是大海捞针,凭空增添了难度。
「难咯。后续的奏报还没来,估摸着也不会有更多的消息。」祝雅瞳也是无
奈地一摊手道:「剩下这些贼党还是先留着吧,有他们做线引,总能判断出些许
动向。下一回忧无患再敢现身说不准就是孤注一掷之时,届时才是最好的机会。」
「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贼党狡兔三窟,我也不信他们就会老老实
实呆在莽梧山里不动。十有八九还是要换老巢的。」吴征心中不安,也没有更多
的办法。
「好了,时候不早先去歇着吧。不知吴大人今夜是睡在菲菲房里,还是召玦
儿来呢?」祝雅瞳调皮地一福,像是负责给皇帝召唤侍寝妃子的宦官。
「你……别逗我。」吴征闹了个大红脸,逃也似的去了。心里好一顿郁闷:
我要是看见你和旁人睡在一起得酸死,你一点也不介意还有些幸灾乐祸,那就是
半点都不喜欢我了?
祝雅瞳望着吴征慌慌张张的背影,大有恶作剧得逞的快意与满足。忽然心有
所感想起吴征出世前后的一切,愄然叹息自语道:「对不住了各位师妹,我真的
没有旁的选择……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况是为了他……」
一觉到天明,吴征给薛文杰的招待书信送去不久,冯管家就急急忙忙跑了回
来禀告道:「大人,薛侍郎要来访。」
吴征正闷坐思量,理顺天泽宫处的条理,以计划下一步的动作,闻言随口道
:「本官重病在身,把门闭紧了不许放他进来。不见!」
「薛侍郎不是要见大人,他求见的是祝家主。」
「恩?呵呵,总算拐过弯儿了么?你去门口等着,我去找祝家主。」
吴征一蹦老高,一溜烟地跑去祝雅瞳的小院,见了面道:「如你所料,薛文
杰找上门求你来了。」
「果然如此!」祝雅瞳双眸一亮道:「早就等他来了,嘻嘻,请吴大人让他
多等会儿,好为人家出出气。」
「我让老冯挡着他了,不忙。」吴征踱着步笑道:「按你说的事出反常必有
妖,薛文杰来了成都就一路作死,现在又求上门来,正好暗合燕皇给你的密旨撮
合三国会盟一事。这里头古古怪怪,正好拿他盘问清楚。」
「他应该不知道太多。薛文杰那个人恃才傲物,燕皇只要让他随心所欲,有
事来找我即可。问不出太多来的。」祝雅瞳抓捋着鬓边长发,眨着媚眼道:「我
现下倒是想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明知有陷阱还要踏进去,会不会太过冒风险了?」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冤家!」祝雅瞳白了吴征一眼道:「三国会盟势在必行,
你还能躲过这一趟出使不成?早些晚些没甚区别。若有风险,咱们早碰上比晚碰
上要好。」
「若是为了我,你倒不必去犯险啊。凉州有我师尊在,兵多将广,有什么麻
烦也能解决得了。」吴征心中感动,疑惑也更多。明明日常总有亲昵暧昧的言语,
尤其上回祝雅瞳在自己怀里哭泣之后更不加忌讳,为何总觉有一道看不见的天堑
横裂在两人之间,再多的亲近总是无法更进一步。
「这个你不懂,总之躲不了,你师尊本事当然有,可是有些事情他也管不了。
嘻嘻,他能成天呆在你身边,帮你排忧解难,出谋划策么?」祝雅瞳傲然仰首,
一副舍我其谁的得意劲儿。
「那是不能。」吴征感激地一笑,讨好道:「那就请祝家主移动尊驾,去会
一会薛文杰,看看能不能套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我要换衣服。」祝雅瞳挥手赶人。薛文杰前来拜会,说不定身怀燕皇密旨。
他可不是冷月玦,祝雅瞳郑重相待才像个样,也好继续装傻充愣。
盛装在身,离开后院时无人不眼前一亮。论美貌与气质,陆菲嫣不逊于她,
可是这一身华衣上身,高贵典雅的风范即使吴府里一片莺莺燕燕,着实无人能及。
「下官中书侍郎薛文杰,见过香凡夫人!」
祝雅瞳在秦国是平民,在燕国可就是二品诰命夫人的身份,比薛文杰还大了
两级。她在主位坐定手一抬悠然道:「薛大人请坐。」
「冒昧打扰香凡夫人,还请恕罪。」薛文杰落座之后告罪道:「下官临行之
前,陛下殷切嘱咐务必抽空前来探望香凡夫人。下官忙完了国事,这才急忙赶来」
「无妨,薛大人来了成都,本夫人也该款待才是,正如薛大人所言,国事要
紧,本夫人不好打扰。陛下可有旨意么?」
「没有没有。陛下只让下官带了口信要问香凡夫人几句话,吩咐下官据实回
复。」
「薛大人请说吧。」祝雅瞳心中一动,又想以燕皇的精明,未必猜不到自己
心中已有疑虑。想让薛文杰从这里打探消息,目的太过明显了些,反而更惹怀疑,
不由有些兴趣缺缺。
「第一句,陛下问香凡夫人近来安好,在成都可过得舒心么?」
「好得很,也开心得很,请陛下勿念勿忧。」
「是。第二句,陛下问香凡夫人在成都可曾觅得贴心的亲朋好友,莫要这一
趟为国出力远行,反而过得孤单。」
「高朋满座,从不觉得孤单。」祝雅瞳目光一凝,凑近唇瓣边的茶碗也顿住
了。眼波流转望向薛文杰,只见他半低着头神情自若,恭恭敬敬,只是转述燕皇
之言,其余当是一概不知。
「是。第三句,陛下闻秦国吴征大人待香凡夫人甚诚,请香凡夫人代陛下向
吴大人聊表谢意。」
「陛下有心了,吴大人处我自会给他足够的好处,请陛下不劳费心。」祝雅
瞳的冷笑道。
「是。第四句,陛下问香凡夫人何时能办妥诸事回归长安?香凡夫人不在长
安,陛下思念得紧。」
「是么?」祝雅瞳冷笑一声放下茶碗,寒光满面道:「何时能办妥在薛大人,
不在本夫人。至于什么时候回长安,劳烦薛大人回复陛下,本夫人会随秦国使节
团一同前去凉州。」
四句问话都是家长里短,里头的深意祝雅瞳再清楚不过。话里话外都不离祝
雅瞳的「亲」——吴征。三国会盟一副奇妙的势在必行,秦国的使节团成员没有
什么难猜的。与燕国打过交道还机变百出的吴征必然会去,燕皇的话里头还隐隐
然有威胁:若是祝雅瞳敢耍什么心机手段阻止吴征出使,他一样会有后手!指不
定直接把吴征的身份暗暗捅了出来。
这一份心机直接摆在了明面上:舍不得儿子,你就到凉州来。吴征无论身份
还是地位都不高,燕皇犯不着针对他,即使吴征死了,对大秦也没什么影响。开
出这么凶悍的要求,就是要迫祝雅瞳就范!
祝雅瞳心中冷暖参半,凉的是皇家心事,亲情从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如此明
目张胆地裹挟,难不成真要自己的性命么;暖的是无论碰到了什么,至少自己与
儿子一直在一起。
「是。陛下就问了这四句,下官据实回报。」薛文杰愁眉苦脸地抬头向祝雅
瞳拱手道:「下官这一回处处碰钉子,皇命在身不敢有违,下官请香凡夫人万万
相助一二,促成此行。」
「你放心。明日本夫人就去求见秦皇。」祝雅瞳摆了摆衣袖起身道:「薛大
人再转告陛下一句,本夫人虽身在成都,心系长安,祝家的根基永远都在长安。
于秦国所行诸事,最终都少不了燕国的好处。请陛下宽心,国事已然操劳,分心
我一个小女子不值当,望陛下保重龙体,以家国为念。」
「是。下官谢过香凡夫人!」薛文杰背后冷汗沁出,他不明白为何几句简单
的嘘寒问暖,在燕皇与祝雅瞳之间说起来却像是针锋相对,互相威胁……
第十二章、花开当朝。取芯吐蕊
大秦皇城里威严肃穆,朝会已近尾声。屠冲见时候差不多凑近秦皇道:「陛
下,祝雅瞳领薛文杰求见,正在午门外候着。」
「宣。」秦皇龙目微睁,又道:「诸卿稍候再散朝。」
祝雅瞳要来觐见,吴征不提前禀报说不过去,薛文杰求到了她头上,吴征专
职对付薛文杰的使命也结束了。吴征起了个大早上朝把奏本交了上去,正位列朝
班中议政。听秦皇宣了祝雅瞳,忍不住向着殿外探头探脑。
即使近水楼台先得月,今晨早早地起来上朝也错过了初览祝雅瞳的风姿。按
她的性子平日的装扮以轻便雅致为主,并不喜累赘,因此吴征也没机会看见她一
袭盛装的模样。念及祝雅瞳典雅高贵的气质,昨日她面见薛文杰时穿着的华衣已
让吴征惊艳,今日又该是怎生一番丽色?而在肃正的朝堂里以一介女儿身面对大
秦国中枢之地的九五至尊与大小官员,端端正正地议论两国政事。对熟知祝雅瞳
私下里时常俏皮古怪的吴征而言,不得不正襟危坐甚至装模作样,也是一股致命
的吸引力!
她会怎么做?
胡思乱想中,大殿前石板铺就的长路尽头现出一点人影,五官身材全然看不
清,只能见一小团鲜红,在正午的烈阳照耀之下依然如熊熊燃烧的火焰。人影扶
摇而近,渐渐看清玲珑婀娜的身材,娉婷多姿的步伐。又近,石榴红的连体宫装
全身罩定,刺斜对襟的领口正与两根音叉般的精致锁骨贴合,也将胸前两团丰满
饱实上沿堪堪遮住,袖口两只孔雀的金彩纹绘之下,露出纤纤素手,掌面小巧,
五指细长。再近,一头青丝高高盘起飞天髻,三环高髻仙气十足,正衬她温雅娴
静的如花容颜。
一团鲜红足不沾地般卷进了大殿。高腰长裙裹得娇躯弱柳迎风,贴臀的款式
更让她行走时扭动的臀胯,如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一颗石子,水波自中心不住地荡
漾开去,清新自然又动人心魄。
而那一双如古井般深邃又迷人的眼睛平视前方,视线恰巧落在秦皇下颌,不
卑,不亢。立定之后目光一转望向胡浩投去个善意的微笑,随即又扭头望向吴征,
露出一丝调皮,一丝傲然,一扬下巴!
眼睛为什么能笑?若是你看过这双眼睛,一定能明白眼睛就是会笑的!
「她在刻意卖弄?」吴征心惊肉跳,不明白祝雅瞳为何如此,只心有戚戚般
地感觉到这一份刻意的卖弄只对着自己!
「民女祝雅瞳参见陛下。」祝雅瞳盈盈倒身下拜,拖曳至地的裙裾荷叶一般
散开,如在莲塘中诞生。
大殿上人人屏住了呼吸,秦皇自祝雅瞳入殿起就闭上了双目仿佛睡着,却仍
高高在上。
各为其主,吴征即使心如针扎也不敢说话。直等了一炷香时分,秦皇才似小
憩醒来般睁眼道:「祝家主辛苦,平身吧。屠冲,看坐!」
「谢陛下。」祝雅瞳缓缓起身抬头仰望秦皇,双目平实,看不出一丝一毫的
不满。
座椅就摆在吴征面前斜摆着,祝雅瞳侧对吴征双手一抚裙裾落座。贴腰的裙
摆绷紧了臀儿的形状碰触到椅面的一刻,吴征几乎听见自己心肝碎裂的声响。又
圆又隆的臀股落下,恨不能让人以身代椅。
「祝家主何事要启奏?」秦皇温言道。
「特为征剿暗香零落贼党一事而来。」祝雅瞳又是妙目一扫朝堂,灵光四射。
「此事祝家主有大功,朕没有忘。如今我大秦天下已肃清贼党,还百姓朗朗
青天,不知祝家主还有什么担忧么?」
祝雅瞳温婉一笑,纵使她不开口,眼波已动,灵光四射的眼波已告诉你她的
看法。宜喜宜嗔,要风情得风情,要妩媚得妩媚。「常言道除恶务尽,贼党虽已
清大半,还没有尽。」
「祝家主认为如何为尽?」
「斩草除根,贼首一日不除,便不算尽。」
谈判开启,言语之间暗藏机锋,吴征才从失魂落魄中醒了过来,后背不由渗
出冷汗。吴征不知道满朝文武有几人能挡住祝雅瞳迷人的风姿,可他知道在金銮
殿上高坐的那一位可以。似乎也只有他能在祝雅瞳足以改天换地的眼波之前镇定
如磐石,牢牢占据着上风。
「这个道理朕知道,朕的大军还在清剿,直到祝家主所言的除恶务尽为止。」
「民女斗胆,民女以为这样并不够。」
「说吧,朕恕祝家主无罪。」
「民女家中的商队受贼党侵扰,伤亡惨重。故而剿匪时民女亦随吴侍郎投身
军伍,略尽薄力。征剿初期,虽胜而不获。陛下的大军严整强悍,可对付身怀武
功的贼党虽能击退,始终难以有效地杀伤歼灭。常言道江湖事江湖了,对付江湖
中人,自然是武艺高超的侠士最好。其后大秦江湖激于义愤四处群起,贼党始伤
亡大增,于是四方渐平。可民女认为如此依然不够!天下之大,贼党可四处藏身,
若不能天下群起而攻之,贼党难免觅着荒无人烟之所苟延残喘。陛下需知,贼党
所依仗着,正是源源不断的宵小之徒蚁聚而成。若得喘息之机,不多时又将元气
渐复。所谓天下之敌,天下人共讨之。试问陛下,贼党纵然在秦国无立锥之地,
若逃往别国呢?燕国亦曾剿灭贼党,不过十数年时光贼党又在秦国作乱。若是万
一成了气候,实是天下大劫!民女一家之言,若有偏颇处,请陛下恕罪。」祝雅
瞳侃侃而谈,同样的意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比旁人的更舒服。不需咄咄逼人或
是一堆大道理,就更容易让人接受。
「有理。那么依祝家主看,大秦怎么做最好。」
「三国会盟势在必行。」祝雅瞳起身弯腰半福道:「贼党不除,天下人寝食
难安,内乱亦难止息。三国若能同心协力,则贼党非但在大秦,在天下亦将无立
锥之地。这一回大秦首倡义举,正当借此余勇登高一呼,号令天下共除贼。民女
此为天下计,亦为大秦计。」
「说得好。」祝雅瞳把一番道理讲得清清楚楚,还捧了大秦。美人说话总有
无以伦比的优势,何况说得让人那么开心舒服。秦皇拈须微笑,也不由点头。
「能得陛下赞一句,民女喜不自胜。」
「当得上。」秦皇目光在薛文杰脸上一扫,话锋一转道:「如此说来,薛使
节的话朕该听一听了……」
秦皇松了口风,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得多,薛文杰也把心放回肚子里松了口
气。简单议论了几句,约定再做详谈就散了朝。吴征与祝雅瞳并肩离开午门,心
里也不由打了一通鼓:幸亏八校尉在外剿贼,韩归雁的守备府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无要事不需上朝。否则被她看见了指不定又是一番争风吃醋。
祝雅瞳上了马车,吴征候了片刻才听她道:「进来吧。」
祝雅瞳又换回便服,高贵稍减,清丽又增,吴征呐呐地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怎么了?好奇怪的模样。」祝雅瞳忍俊不禁地笑问道。
「唉,你太漂亮了,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其实最适合的形容是迷人,可吴
征还是不敢说出口。
「那是当然,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期期艾艾的?」祝雅瞳乐开了花,
比之朝堂上淡定自若的风姿,现下的随和可爱才更加真实,更加可亲。
「刚才你受委屈一直跪着,我好心疼,可又帮不上忙……」吴征撇了撇嘴,
对秦皇的这一顿杀威棒着实有几分怨气,至于偶有吐露心迹,在上一回祝雅瞳崩
溃大哭之后,自己的胆子也稍微大了些许。
祝雅瞳倒不以为忤,恶作剧得逞般笑道:「你会心疼,我很欢喜。不过这也
算不得什么,人生在世总有几分不如意的,我也不至于娇贵到见了皇帝都舍不得
跪一会儿。而且……嘻嘻,人家穿着曳地长裙反正看不出来,半蹲着就当是练功
了。」
「啊?」吴征想不到一袭盛装长裙还有这种妙用,不由目瞪口呆,哭笑不得。
「你要是真心疼我……要不这样成不成?」祝雅瞳眼珠子一转,不经意地随
口道:「想要我不受委屈,以后你来当皇帝,赐我一个入朝不趋,赞拜不名怎么
样?」
「啊……?」吴征更惊!这话祝雅瞳已不是第一次提起,从前隐隐约约也意
有所指,在这个时机又一次提起,断然不会只是调笑话。吴征咧着嘴抽了口冷气,
连连拱手道:「我求求你干脆和我说清楚了,千万别莫名其妙把我拉下了水好不
好?我这一家子人受不起这么大的折腾啊……」
「我也就是一说,你莫担心。我和你说过的,我绝对不会害你!」祝雅瞳侧
耳倾听,确认左右无人窥视又道:「我只是觉得既然前朝崩塌,新朝未立,天下
有能者居之,三国之外为什么不能有第四国?今天这点委屈实在算不得什么,从
前我年轻的时候受的委屈多了去啦,难免心头有点火气。就凭你的机变与才干,
我祝家鼎力支持你,足以试一试了。」
吴征完全无法想象以祝雅瞳的成熟多智会说出这么形如孩童的话来!试一试?
这东西是可以试的吗?更何况与一个根本没有当皇帝想法的人去聊什么独自立国,
简直幼稚得让人发笑!祝雅瞳当然不是愚蠢的孩童,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
这件事,必然不是因为幼稚,而是确有这样的想法,甚至已成了执念而不自知!
吴征头疼地摸着脑门,长舒了口气郑重道:「你知道我一直没有把你当外人,
所以这些话我听过就忘,决计不会吐露一个字。但是我先告诉你除非有翻天覆地
的变化,否则不可能。你就算说服了我,能说服菲菲?能说服雁儿?就算也说服
了,能说服她们背后的一大家子?不可能的。何况还有我的师尊,我的师门。他
们待我恩重,我不能给他们惹祸害得他们万劫不复。你……我的姑奶奶,你到底
哪里来的奇思妙想啊,我脑袋疼……」
「奇思妙想嘛,我想想怎么了?我也从没把你当外人,才敢把这些话说给你
听呀。怎么着?不让人说话了,不让人调侃两句了么?」祝雅瞳大惊小怪地幽怨
道:「燕秦两国的皇帝暗中不知道在策划什么勾当,我总觉得十有八九是在针对
人家,就不许人家有点旁的想法了么?哼,坏人!」
「我……」吴征给一阵抢白得说不出话来,一边是情深意重的人儿,一边也
是不忍她受伤害的祝雅瞳,左右为难。
「是不是这么说的?如果他们真要害我,你帮不帮我。」祝雅瞳楚楚可怜,
目蕴水光道。
「我肯定要帮!但是不是乱来啊。你祝家家大业大,谁敢动你?到时候谁惹
谁还不一定呢!」吴征一个头两个大,言语颠三倒四道:「总之千万不要再往那
处去想,别说没有可能,就算有可能我也不干。没事当什么皇帝?累都累死个人
了。」
「好啦,我就开开玩笑随口一说,看把你吓的。」祝雅瞳掩口噗嗤一笑,又
是那副恶作剧成功的得意劲,一撇嘴不屑道:「居然还教训起人来了。」
「呼……那也不能这样开玩笑啊,把我吓死了。」吴征抹了把额头冷汗,长
舒了口气道:「什么教训你,分明是你欺负我。」
「欺负你是看得起你!哼,旁人我还懒得欺负。」祝雅瞳一言既出,心中微
动。这语气措辞可实在不像是对着小乖乖当说出来的,倒像情人间的打闹。
「好好好,承蒙祝家主青眼,小生三生有幸。」吴征瘫在椅上喘匀了气,又
坐直身体正色道:「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但是我很认真地与你
说:千万,千万,千万不要做傻事,最好和我一样,出了马车就把事情彻底忘得
一干二净。我是真的替你着想!」
「嗯,我听你的。你放心,我又不是傻小子。」祝雅瞳开怀一笑。无论如何,
这世上还有人真的关心自己!
诸多大事迫在眉睫,回了府上吴征与祝雅瞳陆菲嫣一同去了后院西北角。吴
府虽人丁渐多,这一带依然荒僻。一座小院子里除了每日三餐有人送来之外,只
余偶尔低吟的佛号。
推开院门,天井里索雨珊盘膝坐定,锁定四肢的粗大锁链被她拖至最长,双
手在膝弯上打着莲花诀。自从被囚禁以来,她穴道被封,身形受制,便似苦行僧
一样折磨自己,于露天下顶着日晒与严寒,不再起身。
「二师姐。」除了倪妙筠每日送来三餐,小院里还是初次有了新面孔。索雨
珊停下念经睁开双目,朝祝雅瞳歉然道。
「珊儿,你还认我这个师姐么?」祝雅瞳心中撕裂般疼痛,又气又怜道。
「二师姐待小妹一直很好,小妹从来不敢忘恩。」索雨珊美丽的容貌在自行
折磨之下十分萎顿,几月时光活像老了二十岁。
「你不敢忘恩,为何做出负义的事情?」祝雅瞳痛心疾首,摇着头道:「天
阴门上下,就以你最为虔诚,也最为单纯,到底是谁害了你啊?」
依祝雅瞳对索雨姗的认知,这位大门不迈的师妹一向潜心修行,当时说她有
问题也是难以置信。可是活生生的事实摆在眼前,祝雅瞳实在难以想象究竟是什
么原因。
「二师姐,您不要再问了,小妹不会说的。小妹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双
唇龟裂,语声嘶哑,索雨珊脸上却有一份终于解脱了的平静安宁。
「有句话很难听,门中上下能指使得动你的,除了大师姐还能有谁?她到底
干了什么?珊儿,你想想清楚,你现下包庇恶人可是害了天阴门!莫要一意孤行,
现下迷途知返,你还有救,师门还有救。」祝雅瞳见她刻意折磨自己,也是颇有
怜惜。实在是这名女子本质善良,却落到贼党手里以至于不人不鬼,让人难受。
「二师姐想多了,大师姐一向最为门派考虑,她怎么会害天阴门,怎么会害
我呢?她……二师姐,小妹求您,您能不能和大师姐认个错,不要再争吵了。你
们吵来吵去,当年的是非恩怨谁能说得清楚?你们谁受了气小妹都很难过,念一
千遍经文都不能缓解片刻……天阴门,本该更好的。唉,小妹内疚骗了大家,可
小妹至今仍不后悔。」索雨珊依然无悲无喜。
「你不后悔?你不后悔?」祝雅瞳怒极反笑,瞪视索雨珊道:「事关重大,
珊儿莫要怪师姐下重手!」
「没用的。」索雨珊低沉着声音道:「贼党有一项法门专门对付二师姐的离
幻魔瞳,小妹不会让二师姐知道这个秘密,小妹……其实是心甘情愿供他们驱使,
所以……对不住了二师姐……您莫要埋怨小妹……小妹心里也很苦,很难受……
只望有一天您得知了真相,能原谅小妹……小妹从来没有背叛天阴门……今后遇
上了贼党,二师姐万万小心在意他们破解离幻魔瞳的法门……」
话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断断续续。祝雅瞳明白她折磨自己多日,又心存死志,
即使不对她施加任何手法,她也已油尽灯枯。佛门的圆寂玄而又玄,索雨珊精修
佛法,她要自行坐化谁也拦不住。
「等一等,珊儿,等一等。你……听话……二师姐不想你蒙受不白之冤!你
别这样……」祝雅瞳大急,她也没想到索雨珊早早就在等着这一天,再见一面,
此时束手无策。
「二师姐,对不起……小妹说了谎话还挑拨他人,死后孽镜台前一照,该下
拔舌与蒸笼地狱……这是小妹自己做的孽,怨不得旁人。可是……小妹真的是希
望天阴门好……二师姐,你们不要再闹争斗了好不好……好不好……你们俩只要
在一起,谁也欺侮不了天阴门……答应小妹好不好……好不好……」索雨珊垂下
螓首,语声断绝,终于没了声息。
祝雅瞳泪如雨下,吴征与陆菲嫣惊得呆了。原本想有所得,至少摸着蛛丝马
迹。索雨珊虽作恶,可最终孟永淑并非因她而死,也未酿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吴
征并不恨她。不想来此之后居然目睹了一场惨剧,索雨珊安然自尽,全无悔意,
里头隐藏的秘密实在让人想破了头也不明白,若是细想深究下去,更让人觉得恐
怖。
「你别难过了,索前辈既已仙逝,还是早点入土为安才是!」吴征待祝雅瞳
哭了一阵才上前安慰道。
「不!」祝雅瞳恨恨地一抹眼泪道:「雨珊礼佛真诚,当以火葬才是。」
吴征心中一动,若是索雨珊的确如祝雅瞳所知的持清规戒律,那么火化之后
大概率会留下僧人特有的舍利子。当即点头道:「好,我去请柳前辈她们来。」
请来天阴门几位前辈,唯恐索雨珊还有暗中的同伴,只说她死志已下,见了
祝雅瞳之后便即坐化,回天乏力。诸女惊诧莫名,郑寒岚当即落下泪来。柳寄芙
虽深恨索雨珊叛门之举,可人死如灯灭,也是悲从心来。
吴征与冷月玦对视一眼,冰娃娃不与吴征单独相处时总将感情深深藏起,只
是两人的目光一碰,尽是深深的恐惧。
与索雨珊的遗体道过别,柴堆就在小院里燃起,尸身缓缓化作灰烬。待火光
熄灭,祝雅瞳亲自收拾骨灰,又从灰烬中取出三枚闪光的晶体,梗着喉咙道:「
珊儿即使被害,时间也不会太久!狗贼,狗贼!」
吴征见了舍利子,也确信索雨珊牢守清规戒律,并未因落入贼党之手就放荡
形骸。此前的所作所为,说不准真是一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大无畏牺
牲心态?百感交集,心中一阵难受。
收拾好了残局,祝雅瞳闭门不出,连例行对顾盼的指点都免了。吴征无从劝
慰,只能让冷月玦在院门口守着。
回了自己的小院,陆菲嫣正在等候,吴征摇头叹气道:「想不到会变成这样。」
「乱世之中什么意外都会发生,真没想到索雨珊会这么决绝。」陆菲嫣靠在
吴征胸前宽慰道:「贼党现下已是走投无路,三国会盟一订更是瓮中之鳖,你就
不要太过担心了。」
「不好说啊。走投无路才显树大根深,不但混进了朝中,连天阴门里都有贼
党的内应,简直难以想象。我都在害怕,咱们昆仑派里有没有……我最怕的是,
贼党看似节节败退,可是败得也太容易了点,藏得最深的忧无患不知道在筹谋着
什么。若是让他赢了那么一次……别摔得万劫不复才是。」吴征忽然对祝雅瞳的
忧虑感同身受。无知者无畏,秘密被挖掘得越多,越加觉得恐怖。
「你不要想那么多了,把眼前的事情先办好再说。」吴征的推断论据十足无
法反驳,陆菲嫣只能柔声安慰他定下神来。
「嗯。三国会盟现下看来的确是件好事!不如此不足以根除贼党,只希望贼
首按捺不住暴露出来。」
两人偎依温存了好一阵,陆菲嫣在吴征胸口腻了片刻,才催促他道:「快去
雁儿那里。去得晚了说不定她又要来怨我不放你走。」
今夜悄悄溜去韩府过夜,是与韩归雁的幽会之期。吴征郁闷的心情略有好转,
哈哈笑道:「好,让娘子独守空闺,为夫先致个歉。」
「去吧去吧,还在这里羞人干什么。」陆菲嫣双颊绯红地挥手赶人,即使两
人恩爱再久再多,她仍和初时一样害羞,一样听见为夫二字就羞不可抑。
吴征转入韩府后院小巷轻轻叩响了房门,春雨早就打发走了仆人,悄悄放了
吴征进府。小侍女两颊红得像颗熟透的苹果,双目仍贼溜溜地偷看不停,暗中窃
笑。
「小姐回来没?」吴征皱着眉头问道。韩归雁似乎受自己的影响颇多,加上
掌兵时本就有的「爱兵如子」观念,对侍女不免就放纵许多。这丫头有点没大没
小的放肆,对着未来姑爷完全不怕,吴征初来时警告了几回无效,也只好由得她
去。
「还没呢。这几夜都回来得晚。」春雨提着灯笼将吴征领到房间,又窃笑着
道:「吴大人还请稍候,婢子告退。」
吴征来时天色已晚,又候了一个时辰韩归雁踏月方归。好容易摆着架子挨到
了后院,才兴冲冲地撒腿飞奔直入小院。吴征等在天井里,看她嘴角含笑,一双
长腿有力地蹬踢交错,实在爱煞!可惜这世上没有热裤,那种极致的显露与恰到
好处的遮掩若能穿在韩归雁身上,才最显这一双长腿的美丽性感!
顾不得叹息遗憾,吴征一个猫腰虎扑,抱着纤美的膝弯将女郎抱起,脸庞恰
巧埋入她的一双硕乳中央,浅尝深嗅。
「咯咯咯……咦,你怎么了?」几在一瞬间韩归雁就发现吴征的异常,双手
从粉拳擂肩变作柔情一抱。
「发生了好多好多事,索雨珊认了全部的罪,坐化了!」埋首两座饱满山峰
之间,久久不愿抬头的吴征闷声道。
「你别着急,慢慢与我说。」天阴门这等门派里都出了暗香零落贼党,韩归
雁深感事态严重,一时也顾不得春心萌动。
「此前曾猜测忧无患隐身朝中,也猜测几位重臣颇有嫌疑,尤其是霍中书与
迭云鹤,现下看来都可排除了,莽梧山那里来了最新的消息…………祝家主那边
压力巨大,总是怀疑有一张看不见的大网朝她罩过来……索雨珊大包大揽要一力
承担,说完就坐化了,遗体火葬后留下舍利子……」吴征沉重地说完,唯独把祝
雅瞳的不臣之心隐去不敢说。
「三国会盟势在必行了啊。」韩归雁也是胸口里闷得慌。
「嗯,我已经请屠公公帮忙,这一回咱们亲近的人都要去,包括瞿姐姐。若
是分散了我生怕会出事!」暗香零落给予吴征最大的压力就在此处,身边的女子
太多,无论哪一个失了手都是彻骨之痛。
「当然要聚在一起最好!去了凉州倒不用再担心什么了,我们有兵有将有高
手,忧无患若现身管教他有来无回。」韩归雁一捏粉拳,意气风发!
「不错!」
真到了凉州,以雁儿的用兵之能,外加祝雅瞳陆菲嫣等高手在,暗香零落贼
党还真不足为惧!即使会盟时有什么变故,韩归雁带去的精兵也是最大的依仗,
甚至祝雅瞳所面临的危机自己也能帮得上忙。战场对决,这世间能与怀中女郎摆
开阵势一战的绝不会太多。何况她还精擅守御,凉州更是师尊奚半楼的地盘,策
应全然不成问题。
吴征心中一畅,感叹道:「幸亏有你们在!」
「你这是关心则乱,明明我们占优,为何这样抑郁给自己找不痛快?」
「不知道,我心里总是很不安。可能像你说的一样,关心则乱。」
「现下安心些没?人家累了……」
「我帮你沐浴净身……」
韩归雁心尖一跳,其中的温柔旖旎之处令人脸酣眼热。
………………………………………………………………
会盟之约摆上了朝堂的议事日程,进展很快,来年开春三月于凉州的三国会
盟已是板上钉钉。屠冲已事先透露了许多消息,除了庞颂德年事已高不宜远行之
外,霍永宁领衔,吴征,韩归雁等上一回出使过长安的悉数都在使臣名单中,只
等圣旨颁下。听屠冲说,吴征上一回出使表现亮眼,还与能充当燕秦两国之间润
滑剂的祝雅瞳十分相熟,这一回十有八九要接替庞颂德的位置担任副使。
既要身负重责,吴征也不客气地提出一连串要求,随行人员务必带足。
转眼过去了十余日,锦兰庄彻底腾了出来,祝家也有条不紊地逐步搬迁入主。
蒋安和将与祝雅瞳合作开展农桑一事上奏,还得了秦皇好一番嘉奖勉励。
一切准备停当,入夜时分打开密道,由陆菲嫣与冷月玦看守洞口,祝雅瞳与
吴征一同进入密道中。
上一回进入时匆匆忙忙,这一回则备足了火把。只见长长的甬道尘污深重,
墙面亦有斑驳脱落。借着火光,吴征搓了一把土黄色的墙面,心中一跳道:「这
是……」忙举头四望,只见整条地道全是以相同的材质打造,土黄色的黏土加固
了四面。
「你还懂这些?」祝雅瞳讶异问道。
地道的打造并非易事,若无相应的地质结构,就算打挖完了难免不够坚固,
时间长了容易垮塌。地宫若由临僖宗主持挖掘少说也是两百来年,至今安然无恙
显然用了特殊的方法。
「恰巧听说过。」吴征摩挲着墙面,越发确信道:「这里四面都是黄土,当
是加固用的,里头说不定还有花岗岩支撑。这种黄土用沙子与黏土混以滚煮糯米
而出的浓汁搅拌,干透了以后用以打造堡垒寨栅都十分坚固。难怪地道这么久了
还没坍塌。」
「你可真是博学多才。」祝雅瞳运力挥掌朝着墙面一击!她内功深厚足以开
碑裂石,这运足内力的一掌下去震得土灰飞扬,在墙上也只留下半个掌缘不到的
浅浅掌印,不由咋舌道:「这泥土够硬的,比岩石也不多让。」
「好厉害!」吴征喃喃赞了一句,不知是称赞祝雅瞳还是临僖宗。
「进去看看。浮流云上回逃了不知道又回来过没有,我先过去,你稍待会儿。」
祝雅瞳深吸了口气,取出黄珠戴在额心缓缓踏步前行,一步一顿,每一下都
在地面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足印。她前行时左右打量,如今灯火辉煌,嵌在墙面的
机关清晰可见。只见各处孔洞错落有致,布置得十分巧妙全无死角,上一回冒险
追击,若不是自己身负绝顶武功不免要着了道儿,可其中几次险而又险地避开致
命的绝杀也是心知肚明。
踏了几个来回,祝雅瞳又返回吴征身边抽出「鎏虹」宝剑道:「顺着我的足
印走,若有变故不要乱动听我的号令,我跟着你。」
吴征可没有她的本事,若是误触了机关未必躲得过去,于是老老实实依言前
行,提心吊胆中有惊无险地渡过这一条长长甬道,两人均舒了口长气。
过了转角火光照不过来,光线昏暗。祝雅瞳先确定了地宫里无人,才又返回
多取了火把点燃,把地宫照的通亮。救了浮流云一命的石门落下之后也积了灰土,
看来再未打开过。石门大得惊人,想要推开非人力所能为,机关应在门外,要搞
清楚非得找准了位置从地面再挖下,现下先不去管它。
火光照耀下,半人高的玉石门板里六块宝石不规则地摆放着,闪着诡异的红
光。吴征凑近了打量,只见一道道沟槽下显是安装了机簧,红宝石刻在沟槽里移
动。沟槽横竖各有四道组成一个十六宫格,其中十个格子里刻画了字符,麻麻乱
乱。吴征定睛看了片刻全然看不清鬼画符一样的东西画了什么,还觉心浮气躁,
头晕目眩,当即甩了甩头不敢再看。
「这里有迷惑人心的法门,你别盯着看。」祝雅瞳见吴征脸色发白忙出声提
醒道:「略略了解一下即可,这里我要用「离幻魔瞳」才看得清。」
「恩。」吴征定了定神仍觉不适,抹了把额头冷汗,站远了观其全局,只见
六颗红宝石面上也有刻画,耸了耸肩无奈道:「我是不成啦,还是你来。」
「嗯,你帮我守着,我也没多少信心。」
不是示弱,而是想起神秘而可怕的临僖宗,两人都不由心中砰砰直跳——一
个有本事流毒世间两百年的人,留下的秘密该是多么惊天动地!
祝雅瞳盘膝坐定,垂头手捏法诀调息良久,才抬起头来陡然睁眼。吴征不敢
接触「离幻魔瞳」,更不敢打扰她。站在她身后望去,也依稀觉得两道目光有若
实质缓缓延伸,轻触玉石门板。
时间与空气均似在一瞬间凝固,不过片刻时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久。直到
祝雅瞳豁然起身,双掌连挥风声赫赫,吴征才惊醒过来。
那片刻坠落深渊般的失神,不知是十二品高手施展秘法极招,还是这片诡异
的玉石门板散发出无穷的魔力所致。吴征汗如雨下,当即坐倒闭目潜运内力相抗。
祝雅瞳同样汗透重衣,内力到处,身周蒸起腾腾白气。她面容凝肃,又有一
丝难熬的痛苦,长发无风自动猎猎飞舞,身上的衣衫却又沉浸如水,显是一身功
力全数凝聚于双眸。双掌反反复复掐握着繁复又各不相同的法诀,几将功力提升
到极限!
美妇碎步向玉石门板靠近,又左右游移,间或退上几步。一团乱麻的字迹在
魔瞳中渐渐变得清晰,正当凝聚成笔画时陡然又变得纷乱无序。
美妇深吸一口气低喝一声,圆睁杏眼,双目瞳孔几乎凝成一点针尖,才艰难
地提起宝剑,以剑尖在地下刻画。几字写完,瞳孔忽又像墨迹滴落水中一般扩散,
几乎温润了整只眼眸,足下亦不停地变换方位,忽左忽右,忽近忽远……
吴征全力运功护住丹田,不知过了多久才听祝雅瞳哇地一声,竟是吐出一大
口鲜血!吴征大吃一惊慌忙收功起身,只见祝雅瞳盘膝坐倒,面如金纸,螓首无
力地耷拉着。
遭逢变故,吴征迅速冷静下来。临僖宗留下的石刻太过诡秘,以祝雅瞳的坚
韧一定是运功过度而脱力,且凝聚离幻魔瞳,肝经与胃经带了伤。
「我来助你运功,你别怕。」吴征柔声问道,只觉此刻的美妇虽拥有一身惊
天动地的武功,却柔弱得令人心疼。
「嗯,你帮我。」祝雅瞳声如蚊呐,脸上却有满足的微笑,对吴征全不设防。
能说能笑真是现下最大的好事,吴征心头大定。
此前因《玄元两仪功》之故,祝雅瞳定时都要与吴征练武测试内力的运行。
两人之间对彼此的武功都有所了解,吴征按着她背心将内力透入,道理诀内功顺
着经脉蜗行,迎着祝雅瞳的内力慢慢融入。那一缕虽虚弱却仍雄浑沉厚的内力清
凉无比,像一只小手与吴征的内力对握,吴征竟觉两人之间似有心灵感应,灵魂
相连。
祝雅瞳虽强,道理诀却神奇,吴征对人体的了解更是远远超越这个时代。运
功良久,祝雅瞳面色转红,娇弱的身躯正迅速恢复力道。再过了一炷香时分,两
人同时收功。
内伤初愈,祝雅瞳舒展下筋骨,仿佛一场云雨之后的娇弱不堪又恢复了力气,
异常地慵懒娇憨。
「我没事,用力过度罢了,休养个两日就好了。」祝雅瞳撑起身躯甩手踢腿,
自查无大碍才觉有异,啊哟一声娇斥道:「转过去!」
地道里的温度远比外头高,火把的热度又经久不散,两人早早脱了皮裘。祝
雅瞳一身大汗淋漓,娇躯饱滋香露几乎一把都能掐出水来,早将里外两层衣物全
润得透了,像是衣衫刚从水里捞起就直接穿在身上。
再好的高手裁缝量身定制的衣物,又怎比现下的更为贴身?那娇躯的婀娜多
姿,被绛紫色的贴身里衣遮去的饱满圆隆,湿漉漉披散下的长发,犹如清波芙蓉,
让吴征再也移不开目光!
一声断喝将他从发愣中惊醒过来,吴征赶忙回身,欲要为自己辩驳两句居然
找不到任何理由,最终无奈道:「你太好看了。我……我抵不住……」
「哼,你就那张嘴最会说话。」祝雅瞳并未动怒,只警告道:「不准动歪心
思,否则……打你!」
警告之言太过暧昧,两人均觉尴尬。待祝雅瞳披好外袍,两人赶忙去看费劲
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刻画下的字迹。
吴征尚未从刚才的惊艳一幕里回过神来,视线所及又让他惊得呆了!
「是猜谜语么?叫你来是对了的。」
祝雅瞳茫然不解的询问声中,吴征一溜折返跑取来一支火把,像是唯恐看花
了眼一样在字迹旁揉着眼睛,反复打量。
「马兜铃,朱砂,雄黄,麻黄,柴胡,石菖蒲,独活,红娘子,火麻仁,附
子。这些全是药材呀,什么意思?」祝雅瞳所念的正是在宫格中以诡异的迷惑法
门刻画的字迹,这些已让震得吴征头皮发麻。正因其中的雄黄,麻黄,柴胡,附
子几味药物是当年坑死杨修明之时,玉茏烟为他制作的毒药里用到的材料。
「这几个又是什么东西?」六块红宝石上的符号也被祝雅瞳依样画葫芦地描
了下来,依位摆好,吴征见了真是天雷轰顶,口干舌燥。
祝雅瞳全力运功于目,以至于握剑的手都不够稳定,符号更是她见所未见,
全然不识,刻画起来难免十分别扭,并不工整。可落在吴征眼里却再也熟悉不过,
分明是和他一样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阿拉伯数字「1 ,2 ,3 ,4 ,5 ,6 !」
他死死咬着嘴唇一声不敢吭,唯恐心中最大,也是必不能说的秘密透露出半点,
但脸上的震惊全数落在祝雅瞳眼里。
「猜谜我就不会了,你好像看出了什么?」
「好像……我得去宫中一趟了。」吴征死命让自己平静下来,摩挲着十味药
材的字迹道:「这里有四种我杀杨修明时,玉妃用来制作了毒药,效果显著,我
才能一击即中!」
「…………那这些呢?」祝雅瞳对吴征的推断不置可否,她并未接触过玉妃,
仅对吴征现下判断与玉妃有关觉得不以为然,最多有点好奇而已。而那几个神秘
的数字显然更让她感兴趣。
「不知道,中原没有,是不是中原之外的什么符号?」吴征捏着下巴胡桩皱
眉苦思着沉吟道。
「有点道理!也或许是临朝祖传的什么密文,忧无患诱我来此有恃无恐,是
不是就仗着这一组密文?」
「中!定是如此,他根本不担心我们能打开石门,就等着我们看清了回去找
他,或者求他!宝藏在前,光是好奇心又有几个人忍得住?」吴征恨恨地一挥手,
恼怒与惶恐中又有些庆幸的发泄味道:沙雕忧无患,劳资也特么看得懂!
「就是说据你的推测,忧无患不会离幻魔瞳的法门了?」吴征说看清了回去
找他,自是断定了忧无患看不清。
「石门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始终尘封着,忧无患若是看得清早就打开了。你
还记不记得,前段时间忧无患也去找过玉妃,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关联?玉妃的秘
密一定也惊天动地,说不准还掌握着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笈。」
「正是!」祝雅瞳对玉妃少有关注,一时之间没有想起来,经吴征提醒恍然
大悟,忧心忡忡道:「忧无患忽然动作频频,会不会是此前一直在等待某种时机,
现下时机近了?」
「很有可能!我即刻去安排进宫事宜,待问明了再来!」
两人出了密道,祝雅瞳自去沐浴换洗,吴征将地宫中的事情一说,听得陆菲
嫣瞠目结舌。冷月玦还是初次听到玉妃一事,眨巴着大眼睛,朝吴征撇了撇嘴角,
似是再说:「原来你的胆子早就这么大了。」
谈论不出个所以然来,人人心中惴惴不安,吴征更是一夜未眠。次日一早进
了宫,早朝散了就往后宫奔去。
今日当值的还是熟识的皮良朋,吴征塞过银票道:「请皮公公喝酒,下官去
找赵公公叙叙旧。」
「哎哟……我的吴侍郎啊,您现在还自称什么下官啊?让人听见了杂家可吃
罪不起。您快去,快去。」皮良朋喜笑颜开,忙给吴征让开了道。
见了赵立春言明有重大要事,不得不临时去天泽宫一趟。从他严肃的神情赵
立春心知事关重大,不敢多问自去安排妥当,待时辰合适了才与吴征一同朝天泽
宫逛荡而去。
「近日天泽宫处没有什么异常么?」吴征剿贼临行前曾郑重嘱咐,虽从未得
到赵立春的传信,仍忍不住再行确认。
「绝对没有,否则小弟早已告知吴兄知道。」赵立春拍着胸脯保证道。
「那就好!」吴征松了口气,看来忧无患找到玉妃只是个人因由,并非发现
了吴征与玉妃之间的秘密,一切只是巧合。
「吴兄交办的事,小弟始终放在心上,吴兄放一百个心!」
「有劳兄弟,这一次非同小可,务必盯得紧紧的。嗯,若是有这本事,就是
飞了只苍蝇进去也要知道。」吴征不是信口开河的调笑,他真恨不得掌控天泽宫
里一切行踪。
「小弟明白吴兄的意思!吴兄快去快回。」
踏入天泽宫,宫中已换了个服侍的仆妇,原来那位虽适合也本分,可赵立春
为免出意外,已寻机处理了了事!吴征心中虽有不忍她遭受池鱼之灾,也是无可
奈何,若是换了他来,为稳妥起见也会这么做的。
宫里冷冷落落,玉茏烟在后院里枯坐。天气寒冷她也添了件皮裘。虽显老旧,
但看着十分厚实保暖。今日阳光正好,暖融融地晒得她昏昏欲睡,雪白的肌肤在
阳光下像是透明一样,散发出玉质的光泽。比之上回,她身体又见丰腴了些许,
看来吴征上一回来访不欢而散后,还是让她放下心来。
「玉姐姐。」形势比前不同,吴征来此也不再是偷偷摸摸,与她商量的心态
口吻。什么微臣之类的礼仪全免了,现下他要的,是完全掌控这一位冷宫妃子,
是求也好,是迫也好,总之要逼得她就范。——谁也想不到玉妃居然会在这件事
里成了关键的一环,从前吴征对她除了怜惜与色心之外,更多还是为两人的安危
计。现下却已扩散到祝雅瞳乃至整个昆仑派的安危。
被叫声唤醒,玉茏烟吃了一惊,见了吴征面露羞惭之色。忧无患突然到访的
惊慌再见吴征之后渐渐落定,思来想去,吴征的好处如在眼前,总觉吴征对她的
确是一片真心实意,从前那些情意哪里做的了虚假?又何必费那么多力气作假?
加上时日一久,天泽宫里安然无恙,她并不蠢笨,终日沉浸于一件事里也想得明
白透彻,醒悟是误会了吴征。
「你来了……」玉茏烟慌忙起身,低着头嗫嗫喏喏道:「你坐。」
「嗯,玉姐姐居然没有赶我走?」吴征没有打情骂俏的闲情雅致,可对付玉
茏烟和旁人不一样,火急火燎地只会吓着她反为不美。且涉及药材的事情玉茏烟
珍之重之地交代他不能泄露,显然和她的秘密有关,吴征必须像从前一样耐心,
甚至更加耐心才可,以免又吓到惊弓之鸟般的玉妃。
「我……我……实在对不住……」玉茏烟期期艾艾满面羞红,手足无措。
「我没有怪姐姐。」吴征一把将她抱紧怀里,放在膝上坐好,见她泪珠已蕴
满眼眶,细心替她擦去道:「遭逢大事谁也会心慌意乱,姐姐怀疑到我也是情理
之中,谁让天泽宫里就咱们俩呢?挨了一顿骂还真不算冤枉了,哈哈。这段时间
我外出剿贼,现下才得了机会进宫来。不是生姐姐的气。」
「嗯……总之,对不住。」玉茏烟得了安慰心情好转,吴征的话语似有一种
魔力,轻易撩拨着她的心弦。
「天冷了,姐姐有没多加衣物?不要着凉。」吴征掂了掂皮裘,确认了足够
厚实仍关切问道。
「有,赵公公及时给调拨了冬衣,虽不好看,保暖已是足够了,这样就好。」
玉茏烟越说头越低,声音越小。掂着皮裘的大手已顺势从领口钻入,冬日里依然
像小火炉般温暖的大手滑过肌肤,却激起一大片酥麻的小粒儿,直至握住一只美
乳摩挲把玩。另一只绕着腰肢的手臂一紧,像铁箍一样让她无处可逃。以至于绵
软的臀儿被一杆逐渐升起的长枪抵出结结实实的深涡也无可奈何。
从玉茏烟逃离灾祸开始,耳濡目染与学习的都是迎合,入了宫之后,逢迎的
态度更是根深蒂固,何况是她深怀愧疚,芳心可可的吴征?玉茏烟嘤咛一声娇躯
酥软,倒在吴征怀里,只盼怀抱自己的大手莫要离开。
「姐姐放宽了心,身材又恢复如初。这是老天爷的赏赐须得珍惜,以后再不
可自己吓自己。」吴征拥着一身火热绵软,柔若无骨触感绝佳,手上渐渐加重几
乎像蹂躏一样狠狠掐捏不停。
「轻一点……」常人说来的娇声讨饶后,都会呼疼一句,以换取怜惜。可玉
茏烟却没有!分明是讨饶,配上她甜得发腻的语声,也不呼疼,显得更加顺从,
更激起男子的征服甚至蹂躏欲望,以一赏她绝世的凄艳。
吴征一咬舌尖才让灵台清明,他相信即使就在此时此地要了玉茏烟她也不会
抵抗,可吴征不能这么做。这是底线,做人的底线,此时不守或许不会出事,可
下一次呢?在外呢?
「嗯……太过激动了些。」
放轻的力道让肉体的快意顿减,玉茏烟略觉失望。可吴征的歉然又极为暖心,
十岁之后,谁又为她着想?谁又肯不计报偿地听她的话?谁又会因怜惜而放弃对
这具玉体的痴迷与欲望?
玉茏烟双手环在胸前紧紧压着吴征探入胸脯的大手,泪眼又迷蒙:「你真的
没有怪我?」
「不怪是不可能的!被喜欢的人冤枉了还不能生气么?可是我能理解你的苦
处。情人之间拌嘴生气,可不都这样吵着吵着,就白头偕老了。」吴征肺腑之言
出口本是真心诚意,转念一想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大的赞。语气,时机,含义,
用在此处简直绝妙,足以击溃玉茏烟脆弱的心防!
果然玉茏烟泪珠滚滚垂落,泣不成声道:「你……莫要胡说了……不要犯傻
……我不能害你……」
「已经害了,来不及了。傻姐姐,我们结识于患难,一同闯过险关。哪里还
有什么害不害的?」
「呜呜呜……我身陷皇宫如堕深渊,这里是皇宫啊……呜呜……你又能怎么
办?勉强不来的。」
「我偏要勉强!」
不能去做的事情,他偏要勉强,玉茏烟又是欢喜,又是担忧,芳心如醉又碎,
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迷迷糊糊地被吴征勾起下颌含住朱唇,舌头粗暴地抵开牙关
侵入!
粘腻又温软的香口嗫喏着收紧包裹,舌尖捉迷藏一样左右摇摆,躲闪之间总
能实打实地碰触在一起一尝香润,却怎么也捉不着,捉不牢。勾挑,回环,相合,
一触即走,像在逃窜,又像在勾引你追逐。吴征已是紧守本心,还是被她高超的
调情技巧激得几乎把持不住。
好不容易才脱开把自己紧紧吸牢的香口,两人气喘吁吁地相依相偎片刻。吴
征柔声道:「我还是不会逼姐姐,但是我希望姐姐的秘密能对我说,若是不说,
很多事情我难以判断准确。」
「相信我,我真的不想害你!这些事情被你知道了有害无益,最好什么都不
知道,就害不了你了!」柔顺的玉茏烟这一回却是斩钉截铁,半点没有通融的余
地。
「好,我听姐姐的。」
吴征不再相逼,玉茏烟松了口气,心中又有歉然:「我有没有什么能帮你的。」
「有,正要与你说一件事!」吴征将僖宗遗藏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听得玉
茏烟惊呼连连。最后从怀中掏出一张打开铺在石桌上道:「地宫里的机关上是个
十六宫格,里头有这些字样。我想起除掉杨修明时姐姐配的药物有这四味。暗香
零落贼党是僖宗布下的棋子,忧无患是僖宗后人也是无疑的!他前段时间来找过
姐姐,我虽不明是什么事情,可是多番巧合,这一题我所料当是无差,唯有姐姐
能解!」
玉茏烟从吴征身上跳下以免被打扰了心思,可只看了一眼就心知肚明。她斟
酌了一番道:「我幼时捡到过一本药典,杀杨修明的毒药配置之法也是药典里学
来的。这里的几味药都有一个共通点,虽能治病医人,却均含有毒性!」
「嗯,是药三分毒。」吴征听得十分仔细,唯恐漏了一个字。
「不是那个意思!」玉茏烟想了片刻,小心措辞解释道:「我们常说的是药
三分毒,是说药材里各有不同的作用,若是生病了下药治疗,能让人痊愈。可若
是没病的时候,这药吃下就是有害的了。」
「嗯。」这个道理吴征明白得很,谁没病就吃两个头孢来着?小心吃出病来。
他不敢表露,只是静静等着玉茏烟解答。
「我说的毒性是,药材里本就含毒,或者说药材的某一部分含毒!若是处理
得当不会伤人,若是不懂,那就是毒药。」
「唔!」吴征恍然大悟,怪不得玉茏烟只向自己要了几味寻常的药材,却能
创造出杀死杨修明的良机!
「譬如马兜铃的汁液,或是独活之心,都有剧毒,混在一起更有奇效……」
玉茏烟侃侃而谈,其实吴征前世里也曾听说过中药材的毒性,玉茏烟讲得头头是
道,他越听越是疑惑!
「咦,好奇怪了……」玉茏烟指着十六宫格的,玉指连连点了几回道:「倒
真的是刚刚好。同样毒性的几味药恰巧是十六样,能把这里填满!」
「好极,好极!还有六样是什么?」这真是最好的消息,吴征大喜过望。
「是马钱子,七叶一枝花,火麻仁,雷公藤,乌桕与黄药子。」玉茏烟说一
样就指一个空格,六样点数下来,连顺序都完全相同。
「马钱子,七叶一枝花……」吴征默默记忆得清清楚楚,仍觉不放心,找来
一支旧笔就要填上,忽然笔锋一颤想起一件事情来。
「不对,不对……若是按顺序,似乎不需要这些……找到了这些,与顺序又
有什么干系?」吴征搁下笔,面色阴郁,实在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顺序?什么意思?」玉茏烟茫然不解,又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你说的
是什么顺序?」
「是,这六个空格里有顺序在,弄错了怕要出事!」吴征喃喃自语,死死盯
着六位药材,怎么也想不出有什么顺序的关联。
「我看得那本药经很奇怪,这空着的六样药材边上都有序号标注。马钱子是
三,七叶一枝花是四,火麻仁是一,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可是你说的顺序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吴征痴痴呆呆,旋即笑得跌在地上。他不敢纵身狂笑死死
憋着,却前仰后合,满地打滚!
玉茏烟目瞪口呆地看他失心疯一样一边笑,一边喃喃咒骂:「狗贼,狗贼,
你不得好死!」急的扶住吴征道:「你没事吧。」
「没事……哎哟……我没事,姐姐放心。」吴征几乎虚脱了力气,刚止住狂
笑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人生在世,可有几分靠点运气;仰首向天,笑问有谁来
赠?笑得真,未必能过险阻艰难;若是以诚相待碧血丹心,必得好运回赠。哈哈,
哈哈……」
玉茏烟听他几句音调怪异,似歌非歌的话语,用手抚了抚额头道:「你莫要
吓我。」
「姐姐……哈哈……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这一回全靠你了!」吴征腾地
一跃而起拍去身上的泥污,又将玉茏烟死死搂进怀里道:「我偏要勉强,我定要
勉强!等着我!」
临僖宗以阿拉伯数字,奇怪的药典,还有离幻魔瞳三合为一,才是开启地宫
石门的钥匙!少了哪一样都不行!若是有人故作聪明强行推理论断,随意拨动红
宝石入十六宫格,不免触动机关,到时候说不准地宫崩塌,玉石俱焚!
所以忧无患不敢开门!他引诱,也是老老实实地变着法儿求祝雅瞳。至于来
问玉茏烟的是什么,玉茏烟依然不肯说,但现下已然不重要了,吴征暂时搁置不
去管他。有了那些序号去对应阿拉伯数字,够了,完全够了。
回了府中找到祝雅瞳,陆菲嫣与冷月玦赶往锦兰庄,将所得一一说明。因为
事情太大,吴征不能再等下去,只能编了个借口说从前看过的杂书里见过这些奇
怪的数字符号,来自很远很远的西域。当时看见了无法确认不敢说,现下已想得
非常清楚了,绝不会错。
在路边抓了个欺男霸女,横行街市的泼皮流氓一顿老拳下去整治得服服帖帖,
又塞了一沓银票道:「乖乖地听话,事情办成了这些都是你的,若是办不成,本
官要治你的罪不过是翻翻手掌。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想明白了,小的誓死以报!」有钱能使鬼推磨,泼皮一辈子没
见过那么多钱,笑得嘴都咧到天上去,面前就是刀山火海也跳下去了。
「很好!刚才教你的,你摆一遍我看看。」吴征官威大发,气势逼人。
「再摆一遍!」
「继续,本官没说停不许停!」
前前后后也不知道摆了多少遍,直到天色已晚,冷月玦与陆菲嫣依然守着地
道口,吴征与祝雅瞳押着泼皮下了地宫,指着玉石门板道:「一炷香之后,你按
方才的摆放方法,把红石头移过去。这里面还有无数金银财宝,到时候,你能拿
多少,就拿多少!」
泼皮已感觉出事情不大对头,可是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咬咬牙应承了。吴征
的风评一向很好,再被祝雅瞳这等美人冷眼瞪了几下,骨头都酥了一半,硬着头
皮也要依言去做。
吴征与祝雅瞳返回地道口又离开小屋十余丈距离以防不测,一炷香时分后地
上明显传来一阵震颤。四人不由对视一眼,手心里都是汗水!
吴征心头扑腾扑腾直跳,颤抖着牙关暗道:「来吧,让我看一看,你究竟是
何方神圣!是不是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